光影消散后,大殿重归死寂。供桌上的地图仍在,红线微光浮动,铜钱握在憋宝人掌心,金线笔直指向藏经阁外。
陈智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它依旧前倾半尺,像被什么拽着往前走。他没说话,只是将经卷小心收进内袋,指尖还残留着纸面搏动的触感。叶婉儿站在门边,剑已归鞘,手却未离柄。她目光扫过佛像背后那道焦黑刻痕,又落回地面网状纹路,那些线条虽已黯淡,但她知道它们还在“呼吸”。
憋宝人取出铜炉,点燃一缕沉水香。烟气起初凝滞,片刻后缓缓扭转向外,穿过大殿门槛,飘向山林深处。
“线活了。”他说。
三人不再停留。踏出寺门时,天光微明,老松林间雾气未散。陈智摊开地图,以指尖刺破皮肤,血珠滴落卷面。红线骤然亮起,但光芒并不稳定,忽左忽右地轻微偏移,仿佛受某种节律牵引。
憋宝人蹲下身,将铜炉置于石阶旁,静观香烟走势。他又抬头看了看日影角度,低声说:“此线应合天时,差一刻便差三步。”
陈智闭目感应袖中瓷片,那热度时断时续,如同脉搏跳动。他睁开眼,按照香烟与日影交汇的方向校正前行角度。叶婉儿走在最前,目光扫过林地腐叶与岩壁交界处。她记得镜中影像里有一处倒挂松枝,形如弯钩,悬于裂石之上。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她在左侧峭壁发现了那个标志——枯松斜出,根部裸露,枝干扭曲成弧,正下方岩面覆盖着厚厚落叶。她伸手拨开腐叶,指尖触到一道极细刻痕,深陷石中,纹路与经卷金线一致。
“是真的。”她说。
三人顺着刻痕延伸方向继续上行。密林渐深,树木形态开始异样扭曲,树皮泛青,枝杈交错成网。脚步踩在落叶上本该发出脆响,可声音传出去后竟带着回荡,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陈智肩胛处黑气微动,瓷片忽冷忽热。他停下脚步,抬手按住胸口,那股被牵引的感觉越来越强。
憋宝人忽然蹲下,扒开一处松软泥土,从中拾起一片残符。符纸几乎碎尽,只剩半个“伪”字清晰可见。他将其拼在掌心,又从布囊取出朱砂粉轻撒其上,残符微微发烫,显出下半句:“……入歧途者,永不得返。”
“有人设局。”憋宝人低声道,“专诱不信者迷途。”
叶婉儿闭目,剑气自鞘中透出一线阳火。她将剑尖虚划前方空气,火焰随气流波动,在三丈外凝聚成环形轨迹。那不是实体,而是一道阴流屏障,呈闭环运转,正是困人的阵眼所在。
“绕行逆时针七步。”她说。
三人依言而动,每踏一步,脚下落叶都无声翻卷。第七步落地时,叶婉儿猛然睁开眼,眉心渗出一滴血珠,顺势抹在额角。刹那间,四周景象扭曲一瞬,枯木退去,迷雾裂开,一条陡峭石阶赫然出现在眼前。
石阶凿于山壁,窄而险峻,两侧无栏。往上望去,雾气缭绕,终点隐没不见。
他们拾级而上。越接近高处,空气中灵压越重,呼吸都变得滞涩。陈智瓷片贴肤而行,热度逐渐平稳,不再抽搐。憋宝人手中铜钱金线始终直指前方,未曾偏移。
登至最后一级台阶,眼前豁然开阔。雾霭弥漫,山体如屏。肉眼看去,此处不过是寻常岩壁,毫无洞口痕迹。但铜钱金线剧烈震颤,几乎要脱手而出。
陈智取出瓷片,贴于岩面。幽蓝光晕渗入石中,瞬间映出一道隐形门户轮廓——拱顶微弧,门额浮现出三个古篆:“三清洞”。字迹黯淡,似千年未启。
叶婉儿上前一步,伸手轻触巨石封门。掌心刚碰上,灼痛即至,如同烙铁加身。她没有缩手,反而运力探入。一股澎湃灵流自石中反冲而来,撞得她气血翻涌。她强行稳住,感知到内部并非死寂,而是有某种古老意志在压制着什么。
“这不是为了拦我们。”她低声说,“是封住里面的东西。”
三人齐齐后退半步。
雾气在洞前缓缓流转,不散也不聚。空气中灵压沉凝,压得人喉头发紧。憋宝人将铜炉收回布囊,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陈智盯着那块封石,瓷片温顺贴肤,再无躁动。他的影子仍前倾着,但幅度已不如先前。
叶婉儿垂下手,掌心红肿,边缘泛起水泡。她未包扎,只默默将手收回袖中。剑柄依旧在手,指节微微泛白。
憋宝人忽然开口:“这门,不能随便开。”
陈智没应声。他望着那三个古篆,想起竹简上的话:“信至则门启,线断则人亡。”他们拿到了信物,走到了这里,可谁才是真正的“信者”?
叶婉儿抬头看向山顶方向,云层低垂,不见天光。她忽然问:“如果开门的人错了呢?”
没人回答。
风停了。连雾也不再流动。整座山仿佛静止,只等一声回应。
憋宝人握紧铜钱,金线直指洞门,纹丝不动。
陈智抬起左手,缓缓按向封石表面。距离寸许时,瓷片忽然升温,岩壁上的古篆随之微闪。
叶婉儿猛地抓住他手腕。
就在这时,封石底部一道极细裂痕中,渗出一滴暗红液体,顺着石缝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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