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妍昕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奶茶店的空调风裹着芋泥香吹过来，她望着沈杰离去的玻璃门，杯套在指缝里拧成了皱巴巴的麻花。
上周在图书馆，他蹲下身帮学妹捡笔记时，袖口还沾着洗得发白的线头；今早论坛帖子里，他攥着姜雅琴的手，腕间却晃着块她叫不出牌子的表——现在再看那洗得发白的t恤，倒像是故意做旧的款式。
\"妍昕，要打烊了。\"林悦有擦着柜台喊了声，水珠顺着她的指缝滴在沈杰刚才坐过的位置，很快渗进木纹路里。
郑妍昕这才惊觉店里只剩自己，慌忙把变形的杯套塞进垃圾桶，转身时撞翻了冯秋婉没喝完的杨枝甘露。
草莓吸管滚到桌角，她弯腰去捡，额头重重磕在桌沿上。
\"嘶——\"她揉着发红的额头走出奶茶店，梧桐叶正扑簌簌砸在头顶。
远处传来上课铃声，她望着沈杰消失的方向，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里弹出条新消息：\"全体注意！
下周五晚六点，第三食堂二楼包场聚餐，班长赵宇负责统计人数，不去的私聊我说明原因。\"
沈杰是被陈景明的电话拽回宿舍的。
他刚从教学楼出来，手机在兜里震得发烫，接通就听见室友扯着嗓子喊：\"杰哥！
你人呢？
赵俊帅把徐启豪的发胶当摩丝用了，现在他脑袋油得能煎鸡蛋！\"
推开307宿舍门的瞬间，沈杰差点被地上的篮球绊个跟头。
赵俊帅正举着瓶发胶追着徐启豪满屋子跑，后者的刘海黏成一撮，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光；张宇轩坐在下铺翻衣柜，衬衫西裤堆了半床，见他进来立刻扑过来：\"杰哥你可算回来了！
班长说这次聚餐必须全员到，你上周不是说要陪姜雅琴看星星吗？\"
\"看情况。\"沈杰把书包甩到桌上，目光扫过墙上贴的\"不挂科联盟\"海报——那是他们开学时一起贴的，现在边角已经卷了起来。
赵俊帅突然刹住脚，发胶瓶\"啪\"地拍在他肩上：\"别啊！
上回你救姜雅琴那事儿，全班都憋着要敬你酒呢！
再说了......\"他搓了搓后颈，声音突然低下去，\"二班冯秋婉说她也来，我、我想趁这机会......\"
徐启豪抹了把油光水滑的额头，凑过来搭腔：\"俊帅为这事儿准备三天了！
昨晚在阳台练了二十遍'婉婉我给你夹鱼'，结果把晾的袜子掉进盆里了。\"
满屋子哄笑声里，沈杰望着赵俊帅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前世毕业聚餐时，这小子喝得烂醉，抱着啤酒瓶哭说\"我连她喜欢吃辣还是甜都不知道\"。
他伸手揉乱赵俊帅的头发：\"行，我去。
但姜雅琴那边得你自己说。\"
\"哎哎哎我就知道杰哥最够意思！\"赵俊帅蹦起来，发胶瓶差点砸到张宇轩的衬衫。
沈杰笑着躲开他的熊抱，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姜雅琴的消息：\"今晚老地方，我可能要晚点到。\"
\"海明远，去女生宿舍楼下。\"沈杰坐进劳斯莱斯时，天边的晚霞正往教学楼玻璃上泼颜色。
海明远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他微微皱眉的模样：\"姜小姐今天没去奶茶店？\"
\"她去图书馆查资料了。\"沈杰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梧桐树，忽然开口，\"老海，你跟了姜家多久？\"
海明远的手在方向盘上顿了顿：\"十五年。
小姐刚上小学时，夫人走得急......老爷那时候在国外谈项目，小姐就跟着我住在老宅。
她七岁生日，自己蹲在厨房煮长寿面，锅沿烫红了手都没哭，只说'海叔，面要糊了'。\"
沈杰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姜雅琴调奶茶时指腹的茧子，想起她在论坛被骂\"奶茶西施\"时，笑着把帖子截图设成手机屏保；想起上周在梧桐树下，她说\"我从小就知道，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够\"时，眼睛里有星子在跳。
\"到了。\"海明远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沈杰抬眼，女生宿舍楼下的路灯刚亮起，暖黄的光里，姜雅琴抱着本书站在花坛边，发梢还沾着图书馆的冷气。
\"不是说老地方看星星？\"她走过来，鼻尖被风吹得有点红，\"怎么突然来接我？\"
\"班级聚餐。\"沈杰接过她怀里的书，指尖触到书页间夹的银杏叶标本，\"赵俊帅说想让你晚点到，他要追冯秋婉。\"
姜雅琴噗嗤笑出声，发顶的呆毛跟着颤了颤：\"那我得换身衣服，总不能穿校服去。\"她转身往楼里跑，裙角带起一阵风，吹得沈杰手里的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落。
他弯腰去捡，抬头时正看见三楼窗户里闪过道淡粉色的影子——是姜雅琴举着条裙子比在身上，对着镜子皱鼻子。
华灯初上时，沈杰听见楼梯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他抬头，姜雅琴正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淡粉色的长裙扫过台阶，发间别着枚银杏叶发夹，和他刚捡到的那片一模一样。
\"好看吗？\"她站定在他面前，耳坠随着动作轻晃，\"林悦有说聚餐要穿得正式点......\"
沈杰望着她眼里的期待，突然想起海明远说的，那个蹲在厨房煮面的小女孩。
现在的姜雅琴，连裙摆的褶皱都带着自己挣来的底气。
他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梢，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好看。\"
远处传来食堂方向的喧闹声，混着晚风飘过来。
沈杰牵起她的手往校外走，掌心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不是前世那些虚浮的梦，是2009年的夏末，是真实的、带着奶茶香的、触手可及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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