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樊雪莹低着头小声道，声音里有些高兴。
石头碎块下的东西逐渐显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块棕红色的方形盖板，上面确实有一个锁孔。
很小很小，在满是锈蚀的铁板上几乎看不分明，但樊雪莹几乎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她记得裴邙跟她说过去找与钥匙配对的锁孔，所以她对这个非常重视。
咔哒——
钥匙顺利的插进表面发锈的窄小孔洞里，发出一声脆响。
当脆弱的铁皮被掀开时，一阵带着雪花的狂风骤然间冲了出来，冰凉的水汽四散逸开。
铁皮下方是一个空洞，没人知道这些雪花从哪里来，它们晶莹剔透，薄的透明，扑面而来时更像是一种洗礼。
在裴邙眼中，这些标准的雪花片上满是粘连游动的浅色丝线。
简直可以说是流光溢彩。
他蹲下身，将手没进那成片游动的浅色线条里，周围有细小的黑色裂纹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琴桉看着对方的手就这么消失在了黑暗的空气中，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裴邙平静的收回手：“就是这里了，你们谁先走？”
这个巨大的地坑确实还算稳定，只有一些土随着古堡的摇晃簌簌落下，能听到一些轻微的震动声，至于外面是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
所以谁先出去这件事并不紧急。
而这一点喘气的时间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裴邙劈手打断了石像鬼的异变，如果等石像鬼彻底融化堵住出口，那他们再想出去就没这么容易了。
这些滴落在地上的粘稠液体很顽固，很不好清理。
……
姜楠望着一楼，忽明忽暗的烛光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要跳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
二楼的塌陷只是时间问题，或者换个说辞，整个古堡的倒塌也只是时间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二楼。
撑不了多久了。
她听到门外传来的咕叽咕叽的血肉挤压声，是那个怪物。
这间屋子的房门在剧烈的横向摇晃中倾斜错位，留下一条手臂宽的缝隙。
在姜楠费劲的砸着地板时，它被声音吸引，紧紧吸附在门板上，离姜楠不过两三米距离。
但好在木门卡在了地板上，暂时不用担心怪物能进来。
要跳吗？
她已经有些恍惚了。
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还是说，一切都是她的梦。
要跳吗？
那跳吧。
姜楠的心跳稳定下来。
她放松身体，从洞口边缘滑了下去。
尽量保持着姿势，只要不是头朝下落地，还是能有一线生机的。
“等等。”裴邙眯着眼睛看着顶棚，“你们有没有感觉……”
樊雪莹有些茫然的抬头，又低头：“我们长高了？”
“不，是天花板在下降。”琴桉摸着下巴。
是的，粗粝的石板在缓缓下降，不过并不是平稳的下降，它变软了，像一块肉皮一样从中间垂落。
裴邙发现的很快，所以迹象还不太明显。
什么情况？
顶棚在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像一张巨大的膜，一点点的盖了下来。
“她在保护这些石像。”裴邙涩声道。
厚而柔软的地面降落下来，足以在坍塌的古堡下裹覆保护这些雪白的石像。
但是不包括他们，厚重的血肉压下来，他们没有活路，所以要快点走。
莎菲尔小姐在催促他们了。
难以想象，到了如此境地，这位他还未见过面的公主竟然还有神志。
她真的很坚强，即便已经是个怪物，即便已经习惯与血肉黑暗做伴，即便已经…吃过人，她也依然记得一开始的承诺。
她不在乎他们这些玩家的命，却在乎承诺里保护的东西。
“走吧。”琴桉对后方呆立着的柳青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讽的笑了。
这女人一点活不干，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晃悠，真是占尽了便宜。
“噢…哦哦。”柳青慌忙应声，走到洞口近前。
女人看着黑乎乎的洞口有些犹豫，搓着手很是纠结的望向几人。
这里真的是出口吗？黑不拉几的深坑，不会是什么……
琴桉见她犹豫，没好气的哼笑一声，抬腿将她踹了下去。
“啊！”女人惊叫一声，努力的伸手攀住洞口边缘，但很快琴桉就看到那几根手指也不见了。
她掉下去了。
“好了。”琴桉轻轻吐出一口气，脸上洋溢起笑容，他就知道这把跟着裴邙不亏。
俊秀的青年转身后退几步，轻巧的跳进黑暗中，“再见咯。”
“再见再见。”樊雪莹高兴的挥手。
裴邙此时在盯着降落的顶棚思考，柔软的地面并不轻薄，但从其蠕动的方向已经能大致观察到上方的倒塌情况，甚至能听到一点声音。
这是一张鼓动的……膜。
若干年后，当残忍的掠食者褪去，这些石像会在此地复活吗？
若是可以，那当真是这个世界最后的火种了。
青年叹口气，对着在一旁等待的女孩轻声道：“走吧。”
此时的一楼。
疼……
好疼……
姜楠眼前发花，一阵阵的眩晕，鲜血从她身下慢慢洇开。
也许是她砸开的地板引发了连锁反应，从她跳下来的那一瞬间，整个二楼地板塌了一半，极具重量的石板狠狠砸在地面上，溅起满地的碎屑。
她的腿就是被这些石板砸伤的，如果没有这些意外塌陷的地板，她原本伤不了这么重的。
在和石板一起掉在地面上的瞬间，她听见了惨叫声，不止是她自己的惨叫，还有其他东西的。
尖细凄厉的惨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带着蜡烛滚动的声音，震的她脑子发麻。
地面上那些接近一米高的血色气雾被石板冲散，又慢慢的聚起来，将女生覆盖在底下。
她又不能呼吸了。
眼泪一点一点从两颊滑落，姜楠有些自嘲的扯扯嘴角。
看吧。
看吧。
她一直都是这么没用。
轰隆——
一楼东侧的墙壁向内倾倒了一大片，没了支撑的二楼一角也跟着塌陷，砸起漫天厚重的尘土。
古堡终于开始分崩离析了。
姜楠静静的躺着，双眼发烫，她被扑面而来的尘土与石渣激的有些睁不开眼，也慢慢感觉到撕裂断折的右腿边有什么东西，在……舔她的血。
她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世界是如此黑暗，土灰簌簌的落，但她依然没有闭上眼睛。
让她再看看吧。
再看看这个黑暗的世界。
在姜楠红着眼睛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一道虚影。
那是一颗狰狞的头颅，极长极长的头发漫天狂舞，带起贯穿古堡的长风。
……
好难受啊……
她是飞起来了吗？
当巨大的响声震动着传开时，一股极致的黑色链条突然从古堡的废墟中冲天而起，在逐渐明亮的血色天光里大肆蔓延，快速的逼近那铺天盖地的红色沙暴。
这是莎菲尔小姐留给这个世界的……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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