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连轴转了好几天，这天下班时，弗兰德特地告诉容颜：“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容颜拎包的手一顿：“弗兰德医生，我是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弗兰德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连工作了那么多天，大家都累得不行了，彼此轮班让大家都有休息的时间，就从你开始轮休吧。”
容颜有些不明所以，但弗兰德明显不想多说，她跟其他同事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诊所。
翌日。
厨房的冷凝水顺着舱壁滑落，在西泽的卫衣肩膀上碎成星屑。他倚着合金门框看容颜切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臂的旧伤——那是机甲训练舱弹出的金属片留下的，形状像半截破碎的鹰翼。
他神色怪异地看着料理台前的人，“为什么突然研究这个？”
昨晚容颜觉得弗兰德医生宣布的假期来得诡异，回到家中时和西泽说了，他估算着时间，觉得应该是斯图尔徳家族的人滞留在这颗星上够久了，该去别的地区找人了。
容颜当即马不停蹄在星脑上下单了一大堆食材。
这么些天，不是营养液就是零食，她真是受够了。
容颜的声音中带着愉悦：“算是一种爱好吧，不然呢，休闲时间靠什么度过？”
料理刀在砧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彰显着她难得一见的好心情。
西泽愣了愣。
他没有休闲时间，每天一睁眼除却军校的各项体能机甲训练，就是斯图尔德那无止境的世家继承人必修课。
见他半天没说话，容颜回头看他一眼，反问道：“你呢？你有爱好吗？”
西泽一惊，回过神来时容颜正好奇地看着他。
她瞪大一双偏浅茶色的鹿眼，真诚又清澈，清纯灵动，像枝头烂漫盛开的梨花。
西泽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身体微微侧向一边，试图避开她的视线，声音比平时高了几个度，像是要掩饰什么：“有、有的。”
“比如？”
西泽指尖微动，他是联邦帝都星第一军校天梯榜连续三年的第一名。
教练说过，他的天赋一流，但如果不是兴趣，若非热爱，他绝对不可能保持这样的成绩。
“我……”西泽犹豫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下定决心道，“我喜欢机甲，喜欢战斗，也喜欢和朋友们待在一起。”
西泽，机甲，战斗，再加上他们初遇时西泽那一身贵公子的架势，相当于亲口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容颜。
哪知容颜脸色变都没变一下，反而有些惊异：“你还有朋友？”
西泽心头忐忑的小鹿一下子就撞死了。
顶着他的死亡凝视，容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眨了眨眼睛一脸纯真道：“我明白了！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不对？”
西泽目光瞥过来，一时怔住。
容颜想和自己做朋友？
他静静地站在合金门框前，显然正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他是军校第一人，斯图尔德继承人，从小到大，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无一经过了一层又一层的筛选。
正如兰伯特家中从政，盛斐然世代袭商，至于他自己正在进击军部。
迪森就是这样，他就像一头巨兽，贪婪又肆无忌惮地笼络一切资源，斯图尔德衍生出的所有分枝必须牢牢地扎进各个星球的根，来供养他，来哺养斯图尔德一步一步走到最高。
为此，自己的婚姻友人全都是他的养料。
西泽·斯图尔德的婚姻和友情自然也不被允许跳出这样的规则之外，他的圈子被牢牢限制在所谓的上流社会。
黑星的人，在所谓名流的眼中，是粗鄙的、肮脏的、低贱的。
他的前十八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可有一天，他黑暗的世界突然被这样的人撕出一条裂缝，然后她脆生生地问：“你要和我做朋友吗？”
西泽怎么能和她做朋友呢？凭什么？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追在他屁股后面，求着跟他做朋友的。
她这样讲，好像自己多上赶着似的。
然后，他听见自己说：“是。”
西泽脸颊红红地扭过头。
容颜先说的=容颜想和他做朋友，他只是同意了，并不是他求着容颜的。
没错，就是这样！
他高傲地仰起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像一只斗赢了的孔雀，脸上又挂着熟悉的高傲又得意的笑容。
容颜愣了愣，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弯起，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阳光落在她的发顶上，泛出鲜活明亮的光泽，晴好的天气下，少女的眼睛像透亮的琥珀。
她不漂亮。
可在西泽的眼中，只觉得她整个人在朦胧的灯光下明艳得不可方物。
对此，他将原因都归结在了自己身上。
看，容颜跟他做了朋友，整个人都比以前漂亮了不知道多少倍。
西泽得意洋洋地俯视着她，跟他做朋友可是她的荣幸！
容颜并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可就那么一会，眼见西泽从一开始的耀眼少年气突然变成了沾沾自喜的臭屁。
她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西泽盯着容颜无声抗议的背影，眉飞色舞的神气逐渐消散。
没关系的，他告诉自己。
这是在黑星，迪森找不到他，他可以交任何自己想交的朋友，不需要再经过迪森的同意。
他也可以通过自己在军校学的的一切手段活下去，而不是以一个待嫁omega的身份远离军校，远离机甲，远离战场。
他是通过斯图尔德提供的资源才走到的现在，可斯图尔德不也凭借着他军校第一人的名号和潜力攫取了滔天资源吗？
互惠互利的关系，从没有谁对不起谁一说。
西泽眼中明明暗暗，百般斟酌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容颜就是他的朋友。
他喜欢和朋友待在一起。
所以在黑星上的这几天也是继他操控机甲战斗以及和兰伯特盛斐然待在一起后的少有轻松时刻。
原来是这样。
他若有所思地将跳个不停的心脏按了下去，终于为自己的反常找到了病因。
可是，和容颜待在一起的感觉，真的与兰伯特盛斐然是一样的吗？
西泽有几分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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