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宜不敢违逆明晏，带着人往秦州刺史府去。
至于被塞进来的两人，他还是没带，一看就不是冲巡察来的。
施凝云不归巡察司管，自然赵宜也没叫她。
兵分两路，明晏等人就直接去了她早上买枣泥蒸饼的小镇。
施凝云掀开车帘看着带着斗笠骑马在侧的明晏问道：“殿下可是在镇上发现了什么不寻常之事？”
明晏懒懒回道：“没有，当真就是因为偷懒。”
施凝云有片刻怔愣，默默放下车帘坐了回去。
慢慢悠悠两刻钟也就到了最近的小镇集市。
明晏一行还带着不少乔装成护卫的府兵，乌泱泱一大圈太惹眼，曾庆便安排各自散开在集市周围，不要引人注意。
小镇集市并不大，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头。
施凝云扶着琥珀的手下了车，四处张望了下，道：“这小镇看着倒是古老。”
明晏点头，“就是看着还不错，所以带你们来逛逛，秦州没多大问题，懒得去看。”
施凝云道：“我还是第一次离京，当真和京城不大一样，也不知这是哪儿。”
跟着身后的毕襄道：“这是秦州和林州接壤的麻河镇，属林州管辖，据说镇上的屋舍最老的可追溯至六百年前，最古老的树有千年，此地大多栽种苎麻，制麻时泡在河中，可将河面都铺满，所以叫麻河镇。”
前面几人都回头看他，明晏惊讶道：“你还来过这里？”
“书上看的，秘书监典藏很多，什么书都有，而且，”毕襄指了指前面，“那儿写了，麻河镇官衙。”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简直不能称之为官衙。
两扇窄门，饱经风霜的木门上还贴有风吹日晒已经褪色的门神，门前的台阶也因为来来往往的人在中间踩出了凹陷，边缘圆润，看着比木门年纪还大。
若不是牌匾上写着的几乎要褪色的“麻河镇衙”几个字，乍一看，只会觉得是个有些历史的普通门户。
明晏赞道：“毕郎君好眼力，又知道这么多，放你在秘书监当真是屈才了。”
毕襄不好意思道：“公主过奖。”
“那毕郎君可知麻河镇有什么值得逛逛的？”
毕襄顿了顿，这还当真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如今应该刚收完苎麻，可能各处都在泡晒取麻制布，若是公主好奇可以去看看，当地似乎还有苎麻嫩叶制作的食物，诸位若是不嫌弃也可以尝尝。”
有了目标总比东游西逛的好，明晏倒是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其他人却挺有兴趣，慢慢走在街面上，果然看到不少卖苎麻饼的小摊。
明晏停在麻河镇官衙围墙之外，看着上面雕刻的图画，津津有味。
雕刻的是农人带着草帽从收割苎麻到制成麻布的过程，长长一幅，占满了围墙。
被风雨冲刷之后的刻纹有些失了棱角，上面还有浅浅青痕，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孟西拿着个苎麻饼在她身边吃边道：“这雕刻倒是不错，您看那个人脸上的笑都看得见。”
伸手递了个苎麻饼给她，“殿下尝尝？味道挺特别的，以前没吃过。”
明晏伸手接过，道：“雕刻得好，画得也好，看看有没有落款。”
孟西咬着饼四处看，在最后站定，“有落款，画和刻都是永德二十一年，距今快十年了，难怪看着有些年头。”
明晏缓慢走过去，其他人也陆续走了过来。
还没走到头，毕襄便道：“这应该是穆相所绘，据说当年不少文人赞颂，麻河镇那年来了不少人，专门看这制麻图。”
走在一旁吃饼的沈繁星惊讶道：“这你也知道？”
“家父当年也来过，回家说起了此事，还记得。”
“那个时候你多大？”
“九岁。”
沈繁星竖了大拇指，“毕郎君记性真好。”
拿着饼噔噔噔跑到孟西旁边去看落款，找了半天，“没看到穆相的名字啊。”
明晏走来，指着上面，笑道：“这儿，遐心，远山图的落款就是这样。”
毕襄道：“据家父所言，当年穆相随母来此游玩，见了农人割麻制布，一时兴起便在麻河镇录事的邀请下在官衙围墙下作了制麻图，后来录事请了最好的工匠雕刻，才将画作留了下来。”
明晏点点头，当时他虽未入仕，可凭借穆家的声望，确实去哪儿都会受到礼待。
当年他也才十三四岁吧，倒是真喜欢到处溜达，也不知道有没有因为好奇亲自上手去割麻。
沈繁星好奇道：“作画怎么不作在纸上，要画在墙上？”
毕襄道：“画是赠与麻河镇的，画在纸上容易被有心人转手倒卖，穆相从不卖画。”
沈繁星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不然不知道要赚多少钱。”
毕襄：......
明晏笑道：“他又不缺钱，人家是走仕途的，作画就是个爱好。”
毕襄也道：“确实，近些年几乎都没怎么见过穆相的画，之前挂在鹿鸣斋的远山图也取了下来，更是看不到了。”
明晏问道：“毕郎君之前见过穆相？”
“说来惭愧，只科考之时在贡院见过一次，卑职官阶太低，又常在秘书监，没有遇见穆相的机会。”
“那你对他的画倒是知道。”
“穆相是文人典范，在士林很有名，是无数学子的榜样。”
明晏看着他笑道：“我观你见识广博，谈吐不俗，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怎么去了秘书监这种清要之地？”
“吏部安排，能留在京城已经是造化。”
大多进士都会派往地方为官，他或许还是因为是太学博士之子才能运气好留在秘书监。
“那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这……”毕襄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明晏道：“穆相入仕便进了御史台，你想进御史台吗？”
毕襄惶恐道：“穆相是状元之才，卑职如何能和他相比，云泥之差，不敢相提并论。”
明晏微微一笑道：“何必妄自菲薄，父皇就挺看好你的，不然也不会引荐给我。”
毕襄有些尴尬，心中叹气，行了礼默默退到一边。
有些事情陛下没有说破，不代表他不知道。
明晏又将目光落在墙上图案，没想到随便找了个小镇，居然还和他有关，当真是有缘分。
高兴提议道：“去夏布作坊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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