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她左臂外侧——那里,蚀骨红鸩弩箭留下的伤口虽然剧毒已消,但皮肉翻卷,深可见骨,一片狼藉。又落在她心口的位置——破烂的衣衫下,皮肤一片焦灼的红痕,那是引动离火之精留下的烙印。
“……阿晚……” 云凌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艰涩。他看着陈意晚此刻的惨状,看着她为了护住他、为了引动那唯一的生路所承受的一切,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死寂的冰层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里面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目睹她惨烈付出的剧痛,有对自身血脉失控的恐惧,还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将他压垮的……愧疚。
他仅存的右手,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想触碰她心口的伤处,却又在咫尺之遥猛地顿住,指尖微微颤抖。那眼神,充满了无措和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痛楚。
陈意晚看着他那双翻涌着痛苦与迷茫的眼睛,看着他断臂处依旧翻滚不定的冰蓝寂灭气息,心中所有的惊涛骇浪、所有的恐惧疑惑,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沉甸甸的酸涩所取代。她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只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没……没事……” 她嘶哑地挤出几个字,目光却越过云凌的肩膀,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那片被硫磺浓雾笼罩的、通往绝命冰谷的怪石区域。那里,曾有一个佝偻的身影,用生命为他们撕裂了唯一的生门。
“……墨老……” 陈意晚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悲伤。
云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冰蓝色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深沉的黯然。他沉默着,缓缓低下头。那佝偻老者最后扑向黑煞卫的决绝身影,那一声撕心裂肺的“走啊”,如同烙印,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如同冰冷的枷锁,缠绕上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带着大地厚重与灼热硫磺气息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陈意晚心口那块如同余烬般温热的碎片中流淌而出!这股暖流极其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缓慢却坚定地渗入她枯竭、受损的经脉和内腑。
是焚心岩髓碎片!在经历了与云凌寂灭之力的疯狂对冲、引动了离火之精后,它似乎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那源自雨眠的守护意志,在赤焰山这灼热的环境中,在经历了生死洗礼后,变得更加……圆融?更加……贴合这片大地火脉的气息?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陈意晚体内那撕裂般的剧痛如同被温水抚慰,迅速减轻。枯竭的本源如同久旱的河床,贪婪地吸收着这温和的滋养。她惨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更奇异的是!
这股暖流在修复陈意晚伤体的同时,竟也分出一缕极其精纯温和的气息,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探出,缠绕向云凌断臂处那依旧翻滚不定的冰蓝色寂灭气息!
滋……
没有剧烈的冲突,只有一种奇异的、如同冰火交融的轻微湮灭声。
那狂暴、冰冷、充满毁灭性的寂灭气息,在接触到这股源自焚心岩髓碎片、却又带着赤焰山地脉灼热生机的暖流时,竟如同被驯服的凶兽,翻滚的速度明显减缓,那刺骨的寒意也收敛了许多!虽然依旧冰冷强大,却不再有那种失控的、毁灭一切的暴戾感!
云凌身体猛地一震!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断臂深处那源自血脉的、冰冷刺骨的剧痛和混乱的意志,在这股温和暖流的触碰下,竟然……被抚平了一丝!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弱却真实的……安宁感,如同黑暗中透出的一线微光,悄然出现在他冰冷死寂的心湖深处。
他霍然抬头,冰蓝色的瞳孔带着难以置信的震动,死死盯住陈意晚心口的位置!又看向自己断臂处那被暖流缠绕、渐渐平复的寂灭气息!
阴阳两极……相生相克……
墨岩那沉重的话语,如同惊雷,再次在他脑海中炸响!
难道……陈意晚心口这块焚心岩髓碎片的力量……不仅仅能引动离火之精……更能……安抚、甚至……调和……他体内这源自血脉的、失控的寂灭之力?!
这个发现,如同在绝望的深渊中,投下了一线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希望之光!
然而,这希望的光芒才刚刚亮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到冻结灵魂、宏大如同天威般的恐怖意志,毫无征兆地,如同无形的冰山,骤然降临在这片熔岩地狱的上空!
天空那暗红色的云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剧烈地翻滚、下沉!灼热的硫磺气息瞬间被一股极致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冰寒所取代!大地深处熔岩流淌的咕嘟声仿佛被冻结,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一个冰冷、漠然、仿佛自万古冰川中传来的声音,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清晰地、不容抗拒地,响彻在陈意晚和云凌的识海深处:
“找到……你们了。”
陈玄胤!
他来了!
“找到……你们了。”
那声音,并非响彻耳畔,而是如同万载玄冰凝结的实质冰锥,带着冻结灵魂的宏大意念,直接贯穿识海!冰冷!漠然!如同亘古冰川在意识深处轰然倾轧!陈意晚与云凌瞬间如坠冰窟!
赤焰山边缘那灼热逼人的硫磺气息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令人窒息的极寒!天空翻滚的暗红云层骤然下沉、凝固,如同冻结的血块!大地深处熔岩流淌的咕嘟声彻底死寂,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渣刮擦肺腑的刺痛!
陈玄胤!
他竟来得如此之快!焚心岩髓碎片引动离火之精的烽火,果然瞬间点燃了这寂灭之主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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