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玉衡医院的晨钟刚刚敲过三响，岑墨已经站在药房最里间的配药台前。晨光透过琉璃窗，在他月白色的仙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面前摊开着一本陈旧的羊皮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魔界特有的药方——这是临行前赤璃从魔宫藏书阁特意为他抄录的。
\"碧霄仙君，您真要尝试那个方子？\"年轻的药童清风站在门口，手里捧着刚采摘的晨露，眼中满是担忧。
岑墨头也不抬，继续研磨手中的黑色魔界草药：\"三十二床的病患已经等不起了。\"
\"可是...用魔药治仙体，从未有过先例啊。\"清风小心翼翼地将晨露放在桌上，\"万一药石相冲...\"
\"所以才要先做药性测试。\"岑墨终于抬起头，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去请紫阳真人过来，就说我准备好了。\"
清风匆匆离去。岑墨揉了揉太阳穴，看向窗外——赤璃应该还在魔界处理孤儿院的事。这次他独自回仙界，就是为了尝试将魔界医术引入仙界医院。这个想法在游历期间就有了，但真正实施起来，阻力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碧霄仙君！\"紫阳真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花白的胡子气得翘起，\"你当真要一意孤行？\"
岑墨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真人请看。\"他指向桌上已经完成的药性测试结果，\"魔界'幽魂草'与仙界'清灵露'相融后，对蚀骨毒有奇效。\"
紫阳真人眯眼看了半天测试结果，眉头渐渐舒展：\"确实...药性相合。但这幽魂草含有魔气，仙体如何承受？\"
\"我改良了配方。\"岑墨取出一枚晶莹的丹药，\"加入月华精髓中和，可保无恙。\"
两人正讨论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满身是血的仙官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快！凌霄殿当值的金甲卫中了魔界奇毒，已经倒了七个！\"
岑墨和紫阳真人对视一眼，同时抓起药箱往外跑。急救堂内一片混乱，七名金甲卫躺在榻上，面色铁青，嘴唇乌紫，最严重的一个已经气若游丝。
\"是噬心魔毒。\"岑墨检查后沉声道，\"魔界边境特有的剧毒，仙界没有对症解药。\"
\"怎么会中这种毒？\"紫阳真人一边施救一边问。
领队的仙官咬牙切齿：\"今晨有魔族奸细潜入南天门，被发现后狗急跳墙，洒出了这毒粉...\"
岑墨的手顿了一下。这描述不像是普通魔族，倒像是...他摇摇头，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用我的方子。\"他果断取出刚刚配好的魔药，\"正好对症。\"
\"不可！\"一位年长的医师拦住他，\"用魔药救仙官，传出去成何体统？\"
\"难道看着他们死？\"岑墨罕见地提高了声音，\"噬心魔毒三个时辰内必取性命，现在已过去两个时辰了！\"
\"碧霄仙君说得对。\"紫阳真人突然站到岑墨这边，\"救人要紧。\"
在众人犹豫的目光中，岑墨将魔药喂给了最危重的那个金甲卫。不过片刻，患者铁青的脸色就开始缓和，呼吸也逐渐平稳。
\"有效！\"清风惊喜地喊道。
岑墨却没有放松，继续为其他患者诊治。当最后一个金甲卫脱离危险时，已是正午时分。他疲惫地靠在柱子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仙君医术高明，老朽佩服。\"紫阳真人郑重地行了一礼，\"只是...\"他欲言又止地看向门口。
岑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一沉——天枢星君带着一队仙官站在那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碧霄仙君。\"天枢星君冷冷开口，\"随我去凌霄殿一趟。帝君要见你。\"
玉衡医院到凌霄殿的路从未如此漫长。天枢星君一路上一言不发，但眼中的谴责已经说明了一切。岑墨知道，使用魔药救治仙官这件事，触动了仙界最敏感的神经。
凌霄殿内气氛凝重。帝君高坐九重玉阶，两侧站满了仙界重臣。让岑墨意外的是，药王谷主洛青云也在场，正与几位医仙低声讨论着什么。
\"碧霄仙君。\"帝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听闻你今日用魔药救治金甲卫？\"
岑墨跪伏行礼：\"回禀帝君，确有此事。\"
殿中立刻响起一片议论声。天枢星君上前一步：\"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开先例！仙魔有别，若魔药盛行于仙界，后果不堪设想！\"
\"星君此言差矣。\"出乎意料，洛青云竟然出言反驳，\"医者仁心，救命为先。老臣刚查验过那些金甲卫，魔药确实救了他们的性命。\"
\"但那毕竟是魔族之物！\"另一位老仙君激动地胡须直颤，\"谁知道会不会潜伏什么隐患？\"
争论越来越激烈。岑墨静静跪着，心中却思绪万千。这一幕他早有预料，但真正面对时仍感到一阵无力。偏见就像一堵无形的墙，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也有人选择视而不见。
\"够了。\"帝君终于开口，殿中立刻安静下来，\"碧霄仙君，你来说说，为何执意要用魔药？\"
岑墨抬起头，声音平静而坚定：\"回禀帝君，仙魔两界医术各有长短。魔界多毒物，故解毒之法尤为精湛；仙界重养生，延年益寿之术独步天下。若能取长补短，岂不是两界百姓之福？\"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次若非魔药，七位金甲卫已然殒命。臣恳请帝君准许在玉衡医院设立'仙魔医馆'，专研两界医术融合之道。\"
\"荒谬！\"天枢星君大怒，\"这是要颠覆仙界千年传统！\"
\"传统？\"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什么传统比人命还重要？\"
众人回头，只见赤璃大步走入殿中，红衣如火，腰间别着帝君亲赐的通关玉牌。他径直走到岑墨身旁跪下：\"参见帝君。\"
帝君挑眉：\"赤璃魔君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两件事。\"赤璃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今早那个所谓的'魔族奸细'已经查清了，是魔界叛逃的毒师，专门来挑拨离间的。魔尊已派人将其缉拿归案。\"
殿中一片哗然。天枢星君的脸色更难看了：\"即便如此...\"
\"第二，\"赤璃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玉简，\"这是魔尊亲笔所书的《魔药典籍》，记录了三百六十五种魔界药方，特意献给仙界医院。\"他转向岑墨，眨眨眼，\"当然，比不上某人自己抄的那本详细。\"
这个亲昵的小动作引得几位古板的仙君直皱眉。帝君却似乎被逗乐了：\"魔尊倒是大方。\"
\"互利互惠嘛。\"赤璃咧嘴一笑，\"魔尊说了，希望仙界也能分享些养生延寿的方子。特别是那个...呃...美容养颜的。\"
殿中紧张的气氛莫名缓和了几分。连天枢星君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碧霄仙君。\"帝君沉思片刻，突然问道，\"若朕准你设立仙魔医馆，你有几分把握？\"
岑墨深吸一口气：\"八成。其实仙魔医术原理相通，只是材料和方法有异。若能互相借鉴...\"
\"准了。\"帝君一锤定音，\"先在玉衡医院试行三月，若确有成效，再推广至其他仙域。\"
天枢星君还想反对，帝君已经起身：\"此事不必再议。碧霄仙君救治金甲卫有功，赐九转金丹三枚。\"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岑墨一眼，\"希望你的仙魔医馆...不要让朕失望。\"
离开凌霄殿时，赤璃长舒一口气：\"好险，差点就...\"
\"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岑墨低声问。
\"清风那小子给我传讯了。\"赤璃得意地晃晃手腕上的传讯镯，\"说你有麻烦，我立刻带着父王的礼物赶来了。\"
岑墨心中一暖。这个看似莽撞的魔君，其实比谁都细心。
回到玉衡医院，两人立刻着手筹备仙魔医馆。消息传开后，前来围观的人络绎不绝，有好奇的，有质疑的，也有纯粹来看热闹的。
\"别理他们。\"赤璃挡住几个仙童探究的目光，\"专心做事。\"
岑墨却停下手中的工作，走到门口：\"诸位若有疑问，不妨进来一看。\"
这个出乎意料的邀请让围观者面面相觑。最终，几个胆大的医仙学生走了进来，随后是更多好奇的仙官。不到半日，仙魔医馆的名声就传遍了整个仙界。
傍晚时分，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出现了——天枢星君独自一人站在医馆门口，脸色阴晴不定。
\"星君有事？\"赤璃警惕地挡在岑墨前面。
天枢星君没理会他，径直走到岑墨面前：\"碧霄仙君，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原来天枢星君的孙女早年中了奇毒，一直昏迷不醒。听闻魔界有种\"还魂香\"可能有效，但碍于颜面，始终无法开口求助。
\"您早说啊！\"赤璃一拍大腿，\"我这就传讯让魔宫送来！\"
天枢星君老脸微红：\"这...这不合规矩...\"
\"救人要紧，哪来那么多规矩？\"赤璃已经掏出了传讯玉简。
岑墨看着这位一向顽固的老星君，轻声道：\"星君放心，我们会保密的。\"
天枢星君的眼眶突然红了。他郑重地向两人行了一礼，什么也没说，但那份感激已经不言而喻。
夜深人静时，岑墨和赤璃还在医馆忙碌。赤璃负责整理魔药典籍，岑墨则将其与仙界医书对照研究。两人不时交流心得，常常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累了就休息会儿。\"赤璃注意到岑墨揉眼睛的动作，\"明天再继续。\"
岑墨摇摇头：\"再整理一会儿。早一天完成，就能多救几个人。\"
赤璃突然凑过来，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我的仙君真是...太完美了。\"
岑墨耳根发热，却没有推开他。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埋首工作。窗外，仙界特有的萤火虫在夜色中飞舞，仿佛在为他们的理想点亮明灯。
仙魔医馆的第一位正式患者是第二天清晨送来的——一个误食毒果的仙童。岑墨用魔界解毒方配合仙界调理术，不到半日就让小患者活蹦乱跳了。孩子的父母千恩万谢，临走时还特意向赤璃行礼道谢。
这个小小的成功像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涟漪逐渐扩散。越来越多的仙族开始带着疑难杂症前来求医，甚至有些是连药王谷都束手无策的沉疴顽疾。
三周后的一个雨夜，仙魔医馆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天枢星君的孙女醒了。老星君亲自带着孙女前来道谢，还送来一块\"妙手仁心\"的匾额。这个举动在仙界引起了轩然大波，但也彻底打消了大部分人对仙魔医馆的质疑。
\"我们做到了。\"赤璃看着医馆门前排起的长队，轻声说。
岑墨点点头，与他十指相扣。曾经遥不可及的理想，如今正在一点点变为现实。仙魔两界的高墙，就这样被一颗颗真诚的心，一剂剂救命的药，慢慢融化。
雨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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