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腊月底，京城也冷了起来。
苏明玉家的院子里腊梅正开着花，可苏明玉也无心欣赏。
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屋里的火炉旁，手里端着一碗热汤，一边呵气，一边喝汤。
“啊！我苏明玉确实聪明，这雪梨羹就看三娘做了两次，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苏明玉正感慨着，门外就传来一道声音。
“苏大人。”程锦睿尴尬的站在门口，“我在院子外敲了半天的门没有人应，贸然进来……”
苏明玉马上笑容满面的站起身，拉着程锦睿进屋。
“程大人，别如此客气，快进来，关门，漏风。”
程锦睿拘谨的被苏明玉拉着落座，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简易的家具，心里突然对苏明玉这个人产生了几分好奇。
“苏大人好歹也是正三品，怎么还住在这礼义胡同中？”
苏明玉现在居住的房子是义父苏乐安留下来的。
在这个胡同里居住的，大多都是五品以上的太监。
程家是名门望族，在他们心中，住在哪里便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份。
所以苏明玉也能理解，他们对她如今还住在这个太监成堆的地方，肯定是十分看不起的。
“程大人有所不知，我从小没爹没娘，是我义父和三娘将我养大的。
这里对于我来说，就是我的家，与在何处没有关系。
我若是走了，这个家也就不在了。”
程锦睿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一个锦衣卫的指挥使，会是这样一个人。
苏明玉打了个冷颤，笑道：“程大人，你先坐，我去给你倒一杯热茶。”
“不用那么麻烦了。”程锦睿说道，“我是因为你那封信来的。
你信上说，有人要用程家做替罪羊，此事当真？”
苏明玉站起身，从案几上拿出来一个纸条。
“这是锦衣卫密探得来的消息。”苏明玉说道，“他们准备在今晚动手，杀了孙万。”
那日虽然程锦睿没有明说，但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的知道了，那个疯癫的，正是刺客孙万。
而他的哥哥孙千，应该是已经被灭口了。
“只要孙万带着孙千的身份死掉，接下来他们就会去查工部是谁和孙千有联系。
当然，他们首先要查的，就是谁有用火铳杀人的能力。
其次，看这些人家谁家在朝中没有实权，好拿捏。”
“所以，只有我最符合他们心中完美的刺客？”程锦睿说道。
“没错，而且不管你程家这些年如何退让低调，在陛下面前始终身份不做好。
斩草除根，陛下也是喜闻乐见。”
程锦睿眼中满是怒意，却依然克制的问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苏明玉沉默了半晌，说道：“你应该很清楚，这是谁做的。
而这应该也是陛下想要的答案。”
“我程家对大夏忠心耿耿，这简直欺人太甚！”
程锦睿一激动，直接踢翻了地上的火盆。
苏明玉大叫一声，急忙去将火盆扶了起来。
这程家公子脾气太太暴躁了些，生气就生气，踹人家火盆干啥！
苏明玉忙着将那些碎炭捡回来，程锦睿生完气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冲动。
“这……苏大人，不好意思……”
苏明玉眼看着火苗灭掉，心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人好没有礼貌，你知道这火生起来要多久吗！”
“额……我帮你……”
程锦睿伸过手，拿起火钳。苏明玉便负手坐在一旁。
“我找你来，是有几件事想同你商量。”
“你如果想救程家，现在有一个办法，就是咬死大理寺疯掉的那个是孙千。
按照魏宗安的说法，他就是鬼迷心窍想要抢功。
刺客一事，与孙千无关，与魏宗安也无关，那便与你程家更没有关系。
大理寺查不到线索，这件事也只能暂时搁置。
但我知道你为人耿直，让你出面做这个假证，实在是有些为难你？”
程锦睿愣住，疑惑道：“我以为你找我，是要我帮忙坐实魏宗安的罪名，可你为何……”
苏明玉颓然一笑：“这件事，我已经败了。
陛下不想魏宗安死，除非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否则他怎么也不能定罪。
我若是继续追究，恐怕更加惹陛下不快。
与其这样，还不如再让魏宗安得意一阵。
这件事没有结论，可将来关键时刻，还有可能拿出来重提。
到时候新帐旧帐一起算，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我也要把他按死！
可如果让程家抗罪责，盖棺定论，便是完全替魏宗安开了罪。
程家不应该成为牺牲品，魏宗安也不应该如此威风！”
程锦睿看向苏明玉，眼中有探究，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你可知道，若是真如你说的那样，那你这次就难逃责罚了。”
苏明玉却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同你说过，我和之前的锦衣卫不一样。
我是孤儿，无牵无挂，能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给义父报仇。
当年，魏宗安杀苏将军全家，朝廷里要他死的声音不绝。
他虽然被惩处，也只是权宜之策。
他回宫时，不服他的人还是很多，偏偏我义父倒霉，成了被他拿来立威的对象。
等了这么多年，我不怕再等，我只怕不能将他一把摁死。
我还年轻，我可以等。”
程锦睿方才一直紧张的神色突然放松下来。
“你义父的事，我听说过。说起来，我父亲在世时，与你义父也有些走动。
只是陛下不喜欢我家与天子近侍联系过甚……”
“我明白。”苏明玉突然想起三娘去世前提起的那件事。
她总不会是程家遗弃的孩子吧？
苏明玉甩了甩头，算了，既然不打算知道，那就不要多想。
程锦睿看了看四周，突然靠近苏明玉，吓得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程锦睿也愣了一下，他顿了顿蹙起眉头说道：“我可以助你扳倒魏宗安。”
苏明玉笑了笑：“你的好意心领了，你们程家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今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不是说以后。”程锦睿说道，“我说这一次，我可以助你扳倒魏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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