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苏明玉就日日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收拾照顾三娘留下来的花。
青阳来看过她一次，她也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
“咱们不是说好的吗，出了事你就把我推出去。
我只是一个俭事，查探不力，急于求成，合情合理。
你怎么就不听呢？”
苏明玉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一边清理野草，一边说道：
“魏宗安想要咬死我，怎么也得把错往我身上推，到时候咱们两个，一个也逃不了。
现在这样多好，我被革职，好歹还有你这个锦衣卫俭事，可以方便行动。
我听说最近徐克因为赈灾粮和魏宗安的事情，一直夹着尾巴做人。
那你在锦衣卫不就可以横着走了？”
“你想的倒是美。”青阳也蹲下身子，帮苏明玉一起清理杂草，“陛下革你职的事也没正式批复，你现在充其量就是和魏宗安一样，停职待查。”
苏明玉笑了笑：“这不刚好让我偷偷懒。”
“是啊。”青阳看着她道，“就是大理寺卿这次可要愁死了。”
苏明玉竖起了耳朵：“大理寺那边现在怎么说？”
“如今唯一的人证还是个傻子，能怎么说？”
苏明玉问道：“御医看过了吗？”
“看了，说是疯症不好治。”
苏明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青阳，我现在不方便出门，你拿着我的拜帖，去帮我请程锦睿大人来一趟。”
程锦睿这几日恰逢休沐，正在程府中与祖父对弈。
程老太爷虽然已经是一头花白的头发，看起来却精神矍铄。
他放下一颗黑子，与程锦睿闲聊道：
“听说前几日陛下召见你了？”
程锦睿恭敬的回答道：“是为了工部一个匠人的事。”
程老太爷没有细问，却是叮嘱道：“如今的朝堂，风雨欲来。
这感觉，像极了十多年前辰帝初登大宝时的乱象。
咱们程家，在这个时候，更要低调再低调，万不可做那出头鸟！”
程锦睿落下一子，自信道：“祖父，我都懂的。”
程老太爷长叹一口气：“可能我也是年纪大了，我就总觉得咱们程家的头上，吊着一把刀。
想当年，太子早夭，先帝悲痛欲绝，病情也越发严重。
你父亲身为首辅，抗住了所有压力，坚决不表明任何立场。
最终，最没有胜算的辰帝获胜。
他登基后的第二年，就设立了东厂，明着是监察百官，实际上就是铲除异己。
那些曾经站队成王和肃王的，还有坚决反对他的人，都被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清除干净。
尤其是苏家，42条人命，呵，杀鸡儆猴，他倒是立了个好威！
原本我以为我们程家多少可以明哲保身，却不曾想，我一朝太师，也成为辰帝的心中刺。
若不是你父亲突然病重，恰好从位置上退了下来，恐怕程家，也难逃厄运。
所以锦睿，你自小我就教育你，要藏锋芒，避祸事。
我知道这实在是委屈了你，你从小就聪明，原本可以成为一代名臣，延续程家的荣耀。
可如今……我让你韬光养晦，你是否会有怨言？”
程锦睿摇了摇头：“祖父为了我，为了程家，殚精竭虑，我怎么可能会有怨言！”
程老太爷摇了摇头：“你是我带大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
“我知道你对现状不满，尤其是对你的这门婚事不满。
我知道你对苏晴就像是对妹妹一般，没有别的感情。
但是你不娶她，还有谁能娶她？”
“她的身世，若是让其他人家沾染半分，那便是害了人家。
而她本就自小与你有婚约，若不是苏家出了那事，你早就该与她成婚的了。”
程锦睿捏了捏棋子，隐忍道：“祖父说的，我都懂。”
程老太爷慈祥的看着自己这个出色的孙子。
“当年，你父亲把她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时，她就只有一口气了。
苏将军满门忠烈，好歹是留下了一丝血脉。
再说了，苏晴她虽然样貌普通了些，却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子。
这些年，她侍奉你母亲，跟着学习管理整个程府内院。
你看看，府里哪个下人不服她的？
你就是再不愿意，这件事，也没得商量。”
“是，祖父。”程锦睿说道。
这些话，他从小到大，也听了不少了。
他知道祖父说的都是对的。
但对的，不代表是他愿意的。
他从小饱读诗书，也曾满怀抱负。若不是怕拖累整个程家，他未尝不能在朝堂上放手一搏，就像那个奸臣苏明玉一样……
程锦睿愣了愣，他怎么会突然想到他？
一时走神，祖父的黑子已经将白子团团围住，他败了。
“下棋呢，要专心，做事亦然。”程老太爷笑道。
这时，一个小厮走上前来，对二人行了一礼。
“公子，门外有一男子，自称姓青，刚刚递上了拜帖。”
姓青？他认识的人里，姓青的可不多。
程锦睿心里已然有了数，想起祖父方才的话，他斩钉截铁道：“去回了青阳大人，锦衣卫与东厂之争，程家不想参与。”
小厮急忙道：“那位大人也说了，若是您不愿见他，便将这封书信交给您。”
程锦睿接过信封打开，信中短短几个字却苍劲有力，颇有几分风骨。
程锦睿看完信后面色大变。
“怎么了？”程老太爷问道。
程锦睿放下信，皱起了眉头。
“祖父，您方才说，咱们程家不要做那出头鸟，但若有人，非要让程家做替罪羊呢？”
程老太爷毕竟也是做过太师的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何事，但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刺客一事，必须要有个说法。
陛下不想舍了魏宗安，多的是人会替他下分忧。”
程老太爷站起身，拄着拐杖使劲的戳着地面：
“你那日在朝堂上究竟说了什么，让那些人好端端的盯上了我程家！”
程锦睿苦笑：“祖父，柿子都是挑软的捏。神仙打架，凡人哪有不被误伤的？
咱们程家，就是太怂包了，才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程老太爷气得就要拿拐杖打他，却被程锦睿将他扶稳坐好。
“祖父，我知道您的担忧，我平日里谨小慎微，绝不会将程家陷入危险之中。
但别人欺负到头上了，程家也断没有任人宰割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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