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的装甲车碾过遍布瓦砾和暗红血渍的街道，轮胎压过破碎的玻璃和不明残骸，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长野市的部分区域依旧弥漫着硝烟和淡淡的血腥气，但持续了数小时的疯狂袭击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目疮痍和死一般的沉寂。
大规模、有组织的抵抗已经消失。残余的实验体似乎收到了某种指令，化整为零，如同幽灵般消失在城市的废墟和阴影中，只留下小股部队进行零星的、自杀式的阻击，拖延着清扫战场的步伐。
松田阵平从一辆刚停稳的装甲车上跳下，凫绿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过眼前的街区。
他脸上的污迹和细碎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但眉宇间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依然清晰可见。
工厂那边的恶战几乎榨干了他的体力，但接到长野告急、尤其是诸伏高明失联的消息后，他几乎是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精力赶了过来。
萩原研二紧随其后，他拍了拍松田的肩膀，紫灰色的眼睛里也满是血丝，但依旧努力维持着惯有的那点轻松：“喂，小阵平，表情别这么可怕嘛。高明哥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说不定正躲在哪个安全屋里喝茶呢。”
松田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深吸了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沉声道：“少废话，分头找。hagi，你带一队人清理南边街区，我去东边。保持通讯畅通，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
“收到，小阵平~”萩原对松田笑了笑，随即招呼了一队SAt队员，迅速向着指定区域推进。
松田则带着另一队人，踏入了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区域。
战斗的痕迹触目惊心，倒塌的墙壁、烧毁的车辆、地面上尚未干涸的大片深色污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偶尔传来的零星枪声，也很快被更庞大的寂静所吞噬。
他们谨慎地推进着，逐层清理废墟，搜救可能存在的幸存者，并警惕着任何可能跳出来的实验体。
松田的大脑依旧在高速运转，25%的开发度让他能敏锐地捕捉到许多常人忽略的细节。
墙角不自然的刮痕、空气中极其微弱的异常生物电残留、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让他心脏微微揪紧的熟悉感。
那感觉很淡，像是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决绝。
不安感如同藤蔓，悄悄缠绕上松田的心头。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专注于眼前的搜索任务。
与此同时，在几个街区外的一处相对完整的十字路口临时指挥点。
诸伏景光正协调着陆续抵达的各方支援力量，安排伤员转运和区域封锁。
当通讯器里传来发现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的消息时，他几乎是立刻丢下了手头的工作，朝着报告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一处由沙袋和废弃车辆临时构筑的掩体后，他看到了依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的兄长，以及躺在简易担架上、正在接受紧急包扎的大和敢助。
“兄长！”诸伏景光冲到高明身边，蹲下身，声音带着急切和后怕，“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高明吊着的、血迹斑斑的左臂，以及苍白疲惫的脸色。
诸伏高明抬起头，看到弟弟，苍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但随即被更深的沉重所覆盖。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没事，皮外伤。敢助君伤得更重一些。”
他的目光越过景光，望向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难以想象的血战的街区，眼神空洞了一瞬，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血与火中燃烧的白色身影。
景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兄长那一瞬间的异常，那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一种……近乎悲恸的沉重。
他握住高明未受伤的右手，冰凉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紧：“兄长，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吗……”
诸伏高明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弟弟，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他极其艰难地、用一种近乎气音的声音说道：“景光……白木他……来了。”
景光的心猛地一沉：“西拉？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次的行动不是没让他参加吗？他现在在哪？”
诸伏景光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高明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再次开口时，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为了救我们……为了清除那些怪物……他……”
他断断续续地、尽可能简洁地描述了刚才那场短暂却惨烈到极致的战斗。
“他流了很多血……非常多……然后……”高明的声音哽住了，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
景光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高明还要苍白，他猛地攥紧了高明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兄长的皮肤里：“不可能！西拉他……他那么强！他怎么会……”
“然后……”高明打断了他，睁开眼，眼中是浓浓的困惑和难以置信，“就在我和敢助君眼前……他的身体……消失了。”
“消失了？！”景光失声惊呼，这个词语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就像……被从这个空间里抹去了一样。”高明的声音带着一种虚幻感，“毫无征兆，瞬间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地血。”
景光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死亡？消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组织的某种新技术？还是白木自身能力的某种未知效应？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他想到了松田，如果松田知道……
“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松田。”高明仿佛看穿了弟弟的想法，低声说道，“在弄清楚真相之前……不要让他承受这种……不确定的打击。”
景光沉重地点了点头，但心中的不安却如同黑洞般不断扩大。西拉……
就在这时，松田阵平带着小队搜索到了附近区域。他远远看到了掩体后的诸伏兄弟，立刻快步走了过来。
“高明哥！hiro旦那！”松田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当他看清两人凝重的神色，尤其是高明身上大片的血迹和景光苍白的脸时，心又提了起来，“你们没事吧？这里刚才……”
“我们没事。”诸伏高明迅速收敛了情绪，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只是声音依旧有些沙哑，“遇到了一些抵抗，已经解决了。敢助君受了些伤，需要尽快送回后方。”
松田的视线扫过高明手臂上的伤和地上的血迹，眉头紧锁：“解决？这么多血……对方人数不少？”
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那种异常能量波动和浓重的血腥气，绝非“一些抵抗”能解释的。
萩原研二也带着另一队人汇合过来，看到现场的情况，同样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看来这边打得挺激烈啊。那些白毛实验体呢？”
“大部分被消灭了，少数逃脱。”高明避重就轻，转移了话题，“战场清扫得如何？还有幸存者吗？”
“正在清理，目前发现了一些躲藏的市民，伤亡……很惨重。”萩原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那些家伙，根本就是杀戮机器。”
随着SAt和各路支援力量的深入，街区的清扫工作逐渐接近尾声。
残余的实验体在失去统一指挥后，要么被击毙，要么在试图反抗时被制服。一些伤势较重、失去行动能力的实验体被集中关押到临时设立的、由重兵把守的隔离区。
善后工作繁琐而压抑。救援人员穿梭在废墟中，搜寻生还者，搬运遗体。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硝烟和悲伤混合的味道。
松田和萩原作为现场级别较高的指挥官，也需要处理各种突发状况和协调工作。疲惫和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人。
临近傍晚，大部分区域的威胁基本清除。松田靠在一辆装甲车旁，拧开一瓶水灌了几口，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染红了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对身边的萩原说道：“差不多了，等这边收尾工作交代一下，我们就回去吧。”
萩原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咔哒的声响：“是啊，累死了……今天回去这么晚，西拉那家伙肯定又要念叨了。说不定连晚饭都没给我们留。”
他本是随口一句调侃，想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不远处，临时关押实验体的隔离区边缘，一个被束缚衣紧紧捆绑、靠坐在墙角的实验体，突然猛地抬起了头！
那个实验体同样有着银白的短发和苍白的面容，但眼神更加空洞麻木，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它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直到听到“西拉”这个名字。
它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转向松田和萩原的方向，嘴唇机械地开合，发出一种干涩、冰冷、毫无语调起伏的电子合成音般的声音，在一片相对安静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耳：
“目标……已清除。”
松田和萩原同时一愣，循声望去。
那实验体仿佛卡住的录音机，继续重复着，声音不大，却字字凿进人的耳膜：
“目标已清除。”
“目标已清除。”
松田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他猛地站直身体，几步冲到那个实验体面前，凫绿色的眼眸死死盯住它，声音因一种不祥的预感而变得低沉危险：“你说什么？目标是谁？！谁被清除了？！”
实验体对松田的暴怒毫无反应，依旧重复着那句冰冷的话语：“目标已清除。”
萩原也意识到不对劲，脸色凝重地跟了上来：“小阵平，冷静点！它可能只是程序性的反应……”
“回答我！”松田猛地伸手，一把揪住了实验体的衣领，几乎将它从地上提起来，怒吼道，“目标是谁？！是不是白木？！说！”
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住实验体。若是普通人，早已被松田此刻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
但那实验体只是僵硬地转动着眼珠，空洞地“看”着松田，重复的语句出现了瞬间的卡顿。
松田脑中那25%开发度的大脑在此刻超负荷运转，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恐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精神力量混合在一起，如同汹涌的浪潮，强行冲向了实验体那看似封闭的大脑！
他不懂什么精神控制，此刻只是凭借着一股本能，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想要知道真相的意念，试图冲破那层机械的屏障！
“告诉——我——”松田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般的力量。
实验体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它那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数据流紊乱地闪过。在松田那近乎野蛮的精神压迫下，它那被设定好的、固化的程序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它张着嘴，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重复的语句被打断。在松田如同烈焰般燃烧的注视下，它终于，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目……标……白……木……119号……清除……任务……完成……”
“嗡——”的一声，松田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被重锤狠狠砸中，瞬间一片空白。
白木……目标……清除……任务完成……
这几个词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瞬间将血液冻结。
他松开了手，实验体软倒在地，重新恢复了那种麻木的状态，不再言语。
松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凫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恐慌。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你胡说……西拉他怎么会……”
萩原研二也听到了那几个字，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上前扶住几乎站不稳的松田：“小阵平！你别信！这东西的话怎么能信！它肯定是乱说的！或者是组织的阴谋！”
但松田仿佛听不见他的话。实验体那机械、冰冷、毫无情绪的“任务完成”几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回荡，与诸伏高明之前异常的沉重、与空气中残留的那丝熟悉的悲伤决绝的感觉、与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全部串联了起来。
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深渊巨口，在他面前缓缓张开。
西拉……死了？
那个总是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会因为他晚归而微微蹙眉，会用那种看似冷淡实则关切的眼神看着他的西拉……不在了？
就因为这些该死的怪物？因为这个狗屁的“任务”？
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爆发、冲撞！
“你别急，你别急。”萩原一只手摁着松田的肩膀另一只手去摸手机，“我现在就给西拉打电话。”
可是他那双拆弹精英的手在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
松田猛地抬起头，那双凫绿色的眼眸中，原本的锐利和冷静被一种近乎疯狂的赤红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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