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顺着沈迹木指尖所指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了几步，脚下步伐一转，便拐进了另一条岔路。
她微微仰起头，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建筑，望向整座圣城的天际。
只见一层无形的红芒，如同巨大的罩子般，将圣城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那光芒仿佛有生命一般隐隐流动，带着令人不安的压抑感。
林然取出一本略显陈旧的册子，正是当年青冥子亲手抄录的阵法大全，她很快便翻到了记载着锁魂阵的那一页。
站在锁魂阵的中心位置，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有源源不断的生机，正被悄无声息地吸取着。
这般范围的阵法，乍一看有些像是高阶阵法，可细看起来，又不太像那么回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维持这样一个阵法，对起阵者消耗必定极大。
林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好奇，澹落这手阵法，究竟是他在藏宝阁自学而成，还是有人在旁指点？
若说有人教他，那最有可能的，便只有青冥子了。
锁魂阵，这可是被视为逆天而行的邪阵，是以无数生灵的魂魄作为祭奠才能运转的，林然向来对此嗤之以鼻，从未布过此阵。
甚至可以说，《阵法大全》里的许多阵法，她都布过也改良过，除了锁魂阵在内的数十个邪阵，她懒得改良。
目光落在那明晃晃的阵眼上，那处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林然刚想抬脚，打算将这阵眼踩碎 破阵，身后却传来了清晰可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然似乎早有感应，缓缓回过头，望着匆匆赶来的人，脸上的神情平静无波。
“我该叫你澹落，还是澹俟落？”她开口问道。
澹落跑得有些气喘吁吁，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定了定神才说道：“都一样，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
他见林然的脚又抬了起来，显然是要对那阵眼动手，连忙急切地开口阻止：“别！你毁了它，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林然面色依旧没什么变化，淡淡回应：“留它存在，于我亦无好处。”
“至少，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不是吗！？”澹落语气近乎恳求，“带上温湫，离开吧！”
林然自然知晓如何不破阵就离开。
澹落布下的这个锁魂阵，其实破绽百出，只要是稍有阵法造诣的人来到这里，都能轻易将其破开。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澹落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微扬下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澹落喉结滚动，咽下唾沫，艰涩地说道：
“就算不考虑我的私心，那陆易云呢？你很在意他吧？你知道他曾经受的那些苦，是谁造成的吗？”
“就是圣城的人做的！我们所经历的苦难，都是因为他们视而不见，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陆易云他被人欺凌了整整一年！每一天都要遭受那些冷嘲热讽！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帮他说一句话！”
他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几分：“他曾经被人打得跪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曾经被人狠狠推下深坑，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待了一整个晚上。他以前那些所谓的朋友，全都倒戈相向，对他恶语相向，这些你都知道吗？你不知道！这些全都是圣城的人干出来的好事！”
澹落看到林然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艰难，近乎哀求地说道：
“算我求你了，就算是为了陆易云，别毁了这个阵，行吗？”
这一次，空气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林然才抬眸看向澹落，眼神中带着一丝冰冷，寒意在空气中游离：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澹落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辩解道：“我不是威胁，我是在帮陆易云，帮他复仇。”
也是在帮他自己。
“毕竟，我曾经也是陆易云的朋友之一。”
就在澹落看到林然缓缓收回脚的那一刻，他心中刚要松一口气，异变陡生，那笼罩着圣城的锁魂阵，突然毫无征兆地碎裂开来。
漫天的红芒如同破碎的玻璃碎片一般，在空中闪烁、飘荡，然后渐渐消散。
澹落只觉得体内气血猛地一阵翻涌，一股强烈的反噬瞬间冲到胸口，他忍不住“哇”地一声呕出一口鲜血，身体一软，半跪在了地上。
“不……”他喃喃自语，挣扎着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拼接那些在空中不断消散的阵法碎片，口中不停地重复着：
“不要……不要这样……我……我好不容易……”
林然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了顿，开口说道：“不是我做的。”
正如她之前所想，这个破绽百出的阵法，任何人都有可能将其破开，并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澹落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成功。
他太急躁了，太急于求成。
若是他能再稳妥一点，再谨慎一点，潜心修炼，将修为提升到元婴期，或许，他真的能做到凭一己之力覆灭整座圣城。
眼看着澹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林然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远，便见澹明盛一脸焦急、急冲冲地从她身边跑过，看样子是朝着澹落的方向去的。
林然头也没回，脚下的步伐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澹落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陆易云。
他来了吗？
来复仇了吗？
可沈鹤归并不在圣灵学院。
说来也巧，据谢闻生所说，沈鹤归一等人在沈长明的安排下，全部都被打发到裂天山脉挖矿去了。
算算时日，此刻恐怕还在那不见天日的矿洞里挥汗如雨。
这真的是巧合吗？林然脚步微顿，沈长明突然将沈鹤归等人调离圣城，时机未免太巧了些，倒像是早有预谋，特意避开了这场风波。
她正思忖着，刚迈出两步，一道身影毫无预兆地拦在了面前。
来人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耐。
秦川面色沉沉，显然没什么好脸色，连客套话都懒得说，开门见山便沉声道：
“林然，我父亲要见你，跟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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