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与其便宜老光棍，不如“碰瓷”兵哥哥
苏麦子那一连珠炮似的、又辣又冲的话，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围观的干部们个个目瞪口呆，下巴掉了地。他们何曾见过敢这么跟顾沉舟说话？这丫头片子被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赵春花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比苏麦子还白，一个劲儿地扯着女儿的袖子，声音得抖不成样子：“麦子！别、别胡说！快……快给顾营长道歉！”
道歉？苏麦子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都到了，道歉有用吗？再说了，她说错了？是这个“阎王”先出口伤人的好吗！
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那并不厚实的胸膛，像一只护食的小兽，顽强地迎着顾沉舟那双仿佛能将人冻僵的眼睛。
顾沉舟的脸色，已经无法形容了，简直就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长这么大，尤其是这些年在部队里摸爬滚打，还从来没有一个……小丫头，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
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眼神锐利如刀，缓慢扫过苏麦子那张混合着愤怒、顽强、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的脸。
“亲事？”终于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浓浓的讽刺，“我怎么不知道我顾沉舟什么时候多了个未婚妻？苏家丫头，我劝你一句，脑子是好东西，别被某些人（暗指刘兰翠等人）当枪使，异想天开也有一个对话。”
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产生强烈的崇拜感，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苏麦子：“收起你那点小聪明而不该有的心思。我顾及沉舟的婚事，轮不到任何人来指手画脚，更轮不到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来算计！”
潜台词很明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嘛！想赖上我？门儿都没有！
这句话，比之前那句“讹钱”更诛心！直接把苏麦子的行为定性为“算计”和“上不了柜台”！
苏麦子气得浑身发颤，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算计？对！她就是在算计！那又怎么样？！
是被逼的！是被那个吃人的家庭和该死的命运逼的！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反笑起来，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带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悲凉和孤勇：“顾营长，你说得对！我就是在算计！我就是在异想天开！”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颤音，却异常响亮：“可我不算计你，不算计这门可能李早就被你忘到爪哇国的娃娃亲了，我能怎么办？回去等着被我那个好大哥大嫂，用五十块卖给那个能当我爹、还打老婆的老光棍？！”
“你说我手段上不了台面？”她自嘲地笑了一声，眼睑微微泛红，却又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请顾营长，什么样的手段才算上了台面？乖乖听话，被打断腿，然后被抬进李家，任人打骂，最后无声无息地死掉，才算‘规矩’，才算‘上得了台面’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带着血泪般的控诉，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场主的心上。
周围的议论声消失了，连空气都仿佛被她的悲愤染上了沉重的色彩。
赵春花多次泣不成声，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
公社主任和其他干部脸上也加上了复杂的神色，看向苏麦子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异样和淡淡的不忍。这丫头说的话虽然是侧面，但……听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啊！
顾沉舟望着面前这明明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却梗着脖子、眼含泪光却死不低头的小丫头，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那双燃烧着愤怒和绝望的眼睛，像极了……像极了多年前，他在战场上那些被逼到绝境、奋起反抗的战士。
他那如同冰封的表情出现了，目光一凝，眉头下意识地紧绷了起来。
李老光棍？打老婆？五十块钱？
这些瞬间的词组合在一起，让他明白了这个丫头突然找到了上门、所以不管不顾的原因。
她不是来讹钱的，她是来……求救的。
用一种最笨拙、最费力、也最容易引火烧身的方式。
苏麦子看到他神色微动，知道自己话起了作用。她心一横，索性把话挑得更明白了！
“顾营长，”她往前又走了一步，几乎是要撞上他那堵无形的气墙上，目光直视着他那不见深底的眸子，语气却是平静的，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我承认，我就是想赖上你！我就是想用门八百年前的娃娃亲来‘碰瓷’！”
“碰瓷”这个词一出，别说是其他人，就连顾沉舟都愣了一下，显然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但意思却难以理解。
苏麦子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因为，与其便宜了那个不知道什么底细、只知道会打老婆的李老光棍，被他糟蹋死了，还不如……赖上你这个看上去冷冰冰、说话气死人、但至少穿着这身军装的兵哥哥！”
“兵哥哥”三个字，被她说得咬牙切齿，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却又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
“成与不成，你给句痛快话！”她昂着下巴，仿佛在下最后通牒，“你恐怕不认账，或者觉得我给你丢了人了，行！我苏麦子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我现在就走，回去是死是活，都顾营长没半毛钱！”
“但你想……还念着一点祖辈的情分，或者……看我还算顺眼（？），肯拉我一把，”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那以后，我苏麦子这条命，就算是你顾营长的！是好是歹，我都认了！”
说完这番话，她已经疲惫了全身的力气，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微微晃晃，却依然死死地追顾沉舟，等待着他的刑罚。
空气凝固。
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沉舟那张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会怎样选择？
是毫不留情地赶走这个胆大包天、试图“碰瓷”他的小丫头吗？
还是……真的会因为那一点虚无缥缈的旧情，或者是一时的恻隐之心，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
苏麦子心脏狂跳，手心里全是汗。
赌一把！就赌这“冷面阎王”心底，还存着那么一丝军人的责任感和……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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