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油脂，蒙上兽皮的罐子由下方的石峁武士不断抛入城墙内。
随后便是点燃的树枝和火把。
一丛丛火焰暴起在狭窄的山路内。
火焰，虽杀伤有限，但短时间内将敌人分割，同时照亮战场。
山脚下以逸待劳的石峁武士们两人一组，高举着二三丈的长矛，胡乱向敌人捅刺着。
一些游牧武士走投无路，爬上城墙纵身跃下，随后便被下方举起的长矛穿心而死。
竖亥望着下方的火海，蒙住了姜女的双眼，喃喃道：
“你们怕是接下来几年都吃不上油脂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姜女不满的推开竖亥的手。
“一点幽默感没有。”
竖亥此时还未恢复战斗力，巨大的身躯带来的是更重的负担。
好在其余的精锐武士们还留有余力，在熊大熊二的带领下，围剿着被火海隔绝的游牧精锐。
“苍，我们上当了。”
“威灵，你害怕了？”
来自鬼方部的威灵望着山腰处的一片火海，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
苍和威灵背靠着背，身边还有百十来个已方的武士。
“苍，我怎么会怕！”
“你不是说他们的精锐都死光了吗？这些人是哪来的。”
“为什么他们这么点人能撑到现在！”
威灵声嘶力竭的喊道。
“嗯，就这样吧。”
苍已经懒得搭理身边破防的鬼方部首领。
“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自裁吧，我不杀比马腿矮的。”苍听出了这是竖亥的声音。
抬头一看，剩余的二十来个石峁武士站在台阶上，包围着己方上百人。
“苍！你干嘛，你要去哪里，你要投降他们吗？”
“你为什么丢下我！”
威灵只觉身旁的人将自己一把推开，立刻惊慌失措的回过头。
苍扛着破损的刀，推开疲惫不堪的武士们，迈步走向石峁城众人。
苍抬头望着竖亥，沉默半晌后才问道：“你是谁。”
“问得好，我是北斗九星降生，祝融后裔，有夏氏太师，昆吾氏守护，共工氏水正，有崇氏山魁，陶唐氏火正，帝鸿氏御龙，竖亥。”
苍笑了，笑的无比凄凉。
随后苍伸出手指摸了摸脸颊，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出两行泪来。
他低垂着眼睛，缓缓举起武器，用破损的青铜刀刃抵住脖颈，费力的剌下一刀。
随着苍四溅而出的鲜血，身旁为数不多的土方部武士也纷纷自裁，躯壳倒地，金属磕碰的声音不绝于耳。
待竖亥将目光移到威灵身上时，发现他已经扔掉武器跪下了。
但是鬼方部的武士们显然没有屈服，他们纷纷发出不甘的怒吼，踏着威灵的身体冲上前来。
......
直至黎明前，战斗已经结束，蚁和噎鸣二人在带着昆仑海小队四处搜查，寻找漏网之鱼。
竖亥并没有睡太久，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稻草中爬起来时，红日才刚刚爬出地平线。
“商均，你怎么在这？”竖亥一眼就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商均。
望着紧闭双眼，脸色奇差，胸前还有呕吐痕迹的商均，竖亥不由得担忧起来。
他缓缓伸出手指，轻轻探在商均的颈动脉上。
“还活着......”商均虚弱的开口。
“你怎么了，受伤了没有。”竖亥见他意识清醒，便在一旁靠着坐了下来。
“没什么，昨晚我杀了不少人。”商均有些萎靡的说道。
竖亥倒是没料到这种情况，问道：“你平日里没有虐待奴隶，打骂族人，豢养决斗奴隶，献祭人牲吗？”
商均白了竖亥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父亲，嗯，舜会责罚于我的。”
“何况我也不是这种人！”
竖亥打了个哈哈，然后安慰道：
“商均，这是生死存亡之战，你不必有负担。”
“共工氏和高阳氏是内斗，才需要阻止。”
“我们此番是保卫家园。”
商均有些埋怨的说：
“可这里又不是你有夏氏，也不是我有虞氏。”
“难道你也和舜一样......”
商均突然打住。
竖亥明白商均的意思，舜能在尧身边侍奉多年，和尧或多或少有着共同的理念。
广域王权国家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或许在禹之前，便已经有统治者为此前赴后继。
“商均，你是好样的！”竖亥岔开话题，给了对方一个称赞。
“你的大哥恐怕都没有如此经历。”
商均摇摇头：“我大哥十二岁就跟着舜一起出征驩兜部了。”
“舜心真大，俩儿子轮流送去险地历练。”
“尧也是，老来得子，就一个丹朱，还给送三苗去了。”
竖亥暂时还没有这些领袖的觉悟。
“不过竖亥，我昨晚和噎鸣带着一千人，一路上杀死他们的探子和牧马人，穿过后方的悬崖和荆棘林，一路摸黑到城下。”
“没有让敌人发现一丝一毫踪迹。”
竖亥点点头，昨夜商均二人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戎狄的突袭谁也没有料想到，竖亥最担心的便是商均他们。
一千人说少也不少。
能够在接到消息后迅速叫醒所有人，装备兽皮武器，整理军备，急速行军，躲过敌人的视线。
当火焰燃起之时，竖亥也被山脚下密密麻麻的人影震撼到了。
“舜和鼓俊知道以后会很开心的。”
“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商均。”
“安也来了，他昨日带着一队牧马人去抢了戎狄的马。”
商均点点头，二人又沟通一会后，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竖亥没有再打扰商均休息，因为门外的场景让他也差点吐了。
昨日还处于战斗状态时，鲜血只会让他兴奋。
现在恢复了冷静，门外巨大的腥秽味道、残肢断臂让竖亥不忍直视。
苡中一夜未眠，还挂着黑眼圈在指挥石峁武士们清理皇城台四周。
来到山道中部，奇怪的焦糊味还未完全散去，石头筑就的道路和城墙被燎的漆黑。
山脚下，跪着一排排戎狄俘虏，他们十人一组，用长长的麻绳捆住手脚。
蚁和噎鸣还带人守在一旁。
竖亥扫视一圈，这些游牧民已经失去了精气神，眼神空洞的盯着地面。
姜女也是早早的起来了，嘴角边的伤口和淤青还十分明显。
“应当作为人牲献祭，告慰我们死去的族人。”
“我们现在缺少人手，当作奴隶帮我们种地。”
“让他们回家吧。”此话惹得大家的一致反驳。
“直接杀了吧，留着添麻烦。”
姜女突然发话，令众人纷纷侧目。
竖亥也点点头：“这些人的死是咎由自取。”
苍虽然英勇无畏，舍生忘死，但他完全是个莽夫。
如果他能说出投降不杀，没准还可以动摇敌人的士气。
人的求生本能是很可怕的，士兵面对优待俘虏的敌人和面对喜欢坑杀俘虏的敌人时，军心和士气都有差别。
不过竖亥在赞同的同时，也对姜女的早熟感到一丝惊异。
“真是天生的政治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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