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志恒听了许夫人的转告，道：“我想着夫妻一场，不想让她吃亏，赶紧把这件事情了结了就是，可是她偏要撞了南墙才回头，那就这样吧。”
许夫人当然要夸他的仁善，他们又说了些客套话，许夫人拿了纪家的银子，这才满意地转身走了。
京城中议论纷纷，赵奇峰拜访了多位同僚后，开始了反击。
他提出了三个问题。
第一，只有妾跪正妻，现在纪家继室跪原配，那么继室地位比原配低？
第二，既然这样，继室的家族对着原配的家族要矮上一头吗？
第三，在纪家，继室所生的孩子要以原配子嗣为尊吗？
这三个问题听起来很简单，京城中的很多人都能立刻给出答案，说当然就是这样子。
但是纪家诡异的保持了沉默。
纪志恒娶原配的时候，他还没有中举，只有一个秀才功名。
现在他是二甲进士出身，即将外放做一地的父母官。
他的地位更高了，按着门当户对来选，他能选择的妻子出身更好了。
现在他说继室地位一定要比原配低的话，那么他的婚事选择范围很小。
第一是门第相仿的人家愿意嫁女，但是女儿在家中不受宠，或者那个人家是真正把女儿当作外人，纪志恒就别想着岳父处处提携他这个女婿了。
人家都不在乎女儿进门低人一头，更不会处处给女婿贴资源了。
第二是门楣比纪家低上许多，就算女儿受了委屈，那女儿日子也比嫁给门当户对的人过得好。
更大的可能是，纪志恒能结亲的人家是两者都有，就是岳家处处指望纪家，还不在乎女儿，只要女儿赶紧从纪家搜罗银子补贴娘家。
和这种人家结亲，对于纪志恒来说，只是多了一群拖后腿的东西。
婚姻，结两姓之好。
在朝堂中，翁婿是非常亲近的关系。
纪志恒的纪家和原配家族都只是在山西地方上的豪族，纪志恒需要一个京官做姻亲，不仅是朝堂上的帮助，也是私下中的种种教导。
比如宫中陛下和皇太后的关系，宰相和其他朝臣的姻亲关系，以及朝堂上的种种忌讳。
卫明就是吃了这么一个闷亏，不晓得皇帝和静平王之间的种种纠葛，这才被赶出了京城。
这些对于祝新柔耳熟能详的事情，从来不是众人皆知的消息，都是在一个小范围内口口相传。
如果没有教导，赵志恒只能知道这个是吏部尚书，那个是户部侍郎，至于他们私下有什么关系？
谁晓得啊，又不会有一本书专门记载了官员们之间的关系。
赵奇峰虽然官位低，但是他在京城担任御史多年，亲眼看着各家娶亲，在朝堂上知道谁和谁之间有过争执，谁和谁交好。
只有岳父才会愿意指点这些隐秘，因为他娶的是人家女儿，未来子嗣是人家的嫡亲外孙。
可是如果按照纪家这么说，赵奇峰的女儿在人家门上低原配一头，女婿要把所有东西都给了原配子嗣，女婿升官发财，赵奇峰的嫡亲外孙什么都没捞到。
那这场婚事，他们图什么呀？
是上赶着犯贱吗？
就算是脑袋被驴踢了的人，也不可能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
所以纪志恒只能保持沉默。
只要他还想要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岳家，那么他就没有办法回答这三个问题。
无论是谁处在纪志恒的地位，都没有办法回答，就算是祝鑫的出身，都晓得要给自己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地位再高，也需要和人守望相助。
纪家老夫人带着孙女去了赵家，结果被人赶了出来。
“念真，念真，我是你婆婆啊，你出来看一眼，我就和你说两句话，那天是我糊涂了，婆媳之间没有隔夜仇啊！”
纪家老夫人说着推了推孙女，纪若冰看着院子中堆叠在一起的柴火，就这么一个人家，凭什么压自己的娘一头？
她万般不愿，可是继母不回来，她和弟弟都会被家中长辈责怪。
她仗着身形小，又是姑娘，男人们不好拉她，钻出了赵家的包围圈，迈过院门，跑过那堆柴火，跑到西厢房前。
她手握成拳，用力地砸着门，整个人都趴在了门上。
“娘，你出来啊，我看到你站在窗边了，念真娘亲，求求你出来啊，我错了……娘，对不起……求求你原谅若冰……娘……娘……娘……”
屋外的纪若冰哭得可怜，脸上布满泪水，手砸门的那处已经红了。
赵家院子外围观的人都露出了不忍。
屋内的赵念真越听越烦，只觉得晦气！
一声声娘，像是索命的冤魂，大过年的怎么惹了小鬼上门！
赵家夫人气得手抖，两手拽着纪若冰的胳膊向外拖。
“滚，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哪来的娘，你娘在山西，不在这里！”
纪若冰不走，她两条腿在空中乱蹬，整个人向后半躺在院子中，身上的丝绸衣服沾满了尘土。
纪若冰不管，这时候只大声喊着。
“念真娘亲，娘，我娘已经死了，我只有你了，娘，我没见过娘的样子，我见到你第一面就把你看作是亲娘了……”
赵家周围的看客就有人出言劝了，“小小的孩子就没了娘，可怜啊，还是让你姐姐出来看看，别哭出事来。”
赵家二郎君气得上前指着那人鼻子骂道。
“你说什么？她可怜关我姐什么事，他没娘就要认我姐做娘，我还没孙子呢，狗东西，你以后就认我做爷爷！”
吱呀一声，东厢房的门打开了。
“你怎么出来了？”
扯着纪若冰的赵家夫人连忙催促女儿关门。
赵念真无奈，“娘，不见一见，她们不会死心的。”
女眷出门，赵家兄弟赶走了门口围观的人，回手把大门紧紧关上。
“我娘已经死了，她就是要一个口头上的虚荣，念真娘亲，她不会和你争任何东西，你以后是我们的娘亲。”
纪家老夫人也帮腔道。
“是啊，你们都是妻，没什么尊卑，地位都一样，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你别和死人计较，以后是你和志恒一起过日子。
那天是娘心急，说了不好听的，我年纪大了，以前只在小地方住着，不会说话，其实没什么坏心，往后我一定注意这点。
不过你不用担心，过了年节志恒和你去外地做官，若冰这两个孩子都和我在纪家老宅住，虽然都在山西，但不在一个州府，以后只有年节才见一面。
等到志恒升了官，不在山西，那就是几年、十几年都见不到一次面了，我上回是想岔了，这是怕往后志恒忘掉了他们姐弟两，真没旁的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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