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显琛微微垂眸，看向眼前的凌允辰。少年眼眶含泪，神情堪称绝望，这种近乎破碎的悲恸让他不可自抑地兴奋起来。汪显琛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尽量表现得温柔而同情：“我的确有办法可以帮你，不过可能对你来说有点艰难……你愿意听听看吗？”
凌允辰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你说。”
汪显琛微微翘起唇角，眸光中恰到好处地揉进了些心疼与垂怜：“先不说。”
店门口，汪显琛不顾周围人或诧异或不解的目光，一把将少年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抚他：“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这个。”
凌允辰动作一顿，随即再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任自己在这个分明是只为向他揭发残酷真相而来的男人怀里哭了出来。少年没发现青年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得逞，犹如抱着救命稻草般死死搂着他的双肩。
汪显琛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
过了片刻，凌允辰终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从汪显琛的怀里抬起头。汪显琛看着他的脸，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堪称宠溺地为他擦掉眼泪：“你啊，都哭成小花猫了。”
“……我自己来。”凌允辰别扭地抢下纸巾，胡乱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抬头就见汪显琛仍然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看着青年的表情，莫名觉得这个人有点太……
太娘了？不对，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有母爱——-对，太慈祥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凌允辰努力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问：“你刚刚说的这些，要怎么证明？”
“很简单。”汪显琛耸了耸肩，“dNA鉴定。你和凌越的送一份，你和你弟弟的送一份，不就知道了吗？至于鉴定机构——我就不给你推荐了，免得你以为我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自己去找吧。”
凌允辰抿了抿唇，低声道：“好。”
“加个联系方式吧。”汪显琛看起来心情很好，“等结果出来之后，你可以再次联系我。我会告诉你一些其他的事情，然后……你可以自己决定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嗯。”
凌允辰低低地应了一声，跟他加了微信，随后便回家去了。
拿到凌越的dNA不难，凌允辰从他房间的梳子上拿了一根很粗的短发——他和俞澜歆不住在一起，梳子上只有他的头发。
至于弟弟的，凌允辰非常谨慎。他和凌逸辰有共用的梳子，万一拿到了两个一样的怎么办？
他苦思冥想该如何获得弟弟的检材，甚至想到了等对方到家后约对方出门打球，然后收集他擦汗的纸巾……但这也太奇怪了。
正在书房发愁的时候，凌允辰忽然想起一件事。在十二岁生日那年，凌逸辰曾送给他一幅画，是两个人的素描。那幅画对方画了两次，第一次画到一半的时候，凌逸辰重新削笔，结果一不小心把手划破了，在画布上滴了几滴血，所以他重画了一幅。凌允辰得知后，把两幅都要了过来。
——那幅画上的血绝对不会错。
他翻箱倒柜找出那幅画，将带着血液那一块剪下，又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当天傍晚就将检材送到了江东的一所dNA鉴定机构。
几天后，他重新去机构，收到了一份鉴定书，是他和凌越的。结果如汪显琛所说——二人并不是亲父子，而是叔侄。
凌允辰翻看着结果，死死地咬着嘴唇。鉴定医师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没事吧，孩子？”
他做了个深呼吸。毕竟是被提醒过的，此刻更多是茫然无措，没有太过惊讶。他将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看，问：“没，没事。还有一份呢？”
“噢，这个。”医生有些犹豫地递出另外几张纸：“我刚想跟你说，你说是和你弟弟的，你是送错了吧？这两份检材dNA是一样的啊，都是你的。”
“……”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凌允辰的喉结上下滚了一滚，他捏着那几张纸，微微摇了摇头。
医生看着他的神情，欲言又止片刻，还是说：“我这边还有别的事情，你可以去旁边的房间待会儿。外头有饮水机，你……不过结果是什么，生活总要过下去，对吧？至于你和你弟弟的，你回去确认一下检材，拿新的给我，照样是三天出结果。”
凌允辰好像听见了，又好像都没听见。他低下头，机械地整理好几份文件，走到了旁边的房间，锁上了门。
如果要说那一瞬间的感觉，凌允辰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哪怕已经有了些预防针，刺激仍然过于强烈，让大脑自动开启了防御机制，将那段太过痛苦的情绪转变隔绝在外。
他知道那两份检材的来源不可能出错。
他知道dNA鉴定技术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知道双胞胎能被鉴定出是两个人。
他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汪显琛是对的。
——他和凌逸辰中，有一方是另外一方的克隆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刺激下是如何仍然保持着这样的冷静的，还能这样抽离出来分析：汪显琛关于克隆人的说法是对的，但他和凌逸辰到底谁是被克隆的还不一定。要知道这一点，要么去找参与实验的当事人——他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要么就像汪显琛说的那样去看两个人的出生证明。
——谁的时间在先，谁是被克隆的。
凌允辰有些无力地坐在原地，微微仰起头靠着墙壁。不知为何，他此刻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只犹如被抽离了魂魄的提线木偶般，坐在那里。
不知坐了多久，他终于有了一丝力气站起身，打开手机，看见了弟弟给自己发的消息：
“哥，你去哪了？我刚下课回家，你怎么不在？”
“爸这两天又出差去了，妈也不见人，我上课都快累死了，结果回家你也不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陪我。”
“你是不是又给我买吃的去了？快点回来，刘姨做了红烧肉呢。”
凌允辰将这几条信息反反复复地翻看，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退出对话，点开了备注为“汪顷宴”的人的聊天框。
“结果拿到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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