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春节假期即将结束，路上肯定会堵，方洛伊将房子托付给江咏珊和杨硕后，没有在北城多做停留。
丁慧茹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这几天“奔波”下来实在有些熬不住，上车后，闭目休养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向东驾驶车子上了高速，方洛伊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看着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向东唤了她几次，她都没听见，直到手上传来温度，她才回过神。
向东的手很快抽离，双眼仍是望着前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公司的事眼下没有什么眉目，方洛伊不想多聊：“就是……随便想想。”
“丁老师睡了，你再不说话，我有点犯困，你陪我聊会儿天。”
方洛伊心中抱歉：“不好意思，害你到北城来绕了一圈。”
“那你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方洛伊淡笑着问：“你想要什么？”
“方洛伊，你能用点心思想一想吗？直接问是不是很没诚意？”
“直接问才最有诚意，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矫情，还让别人猜心思。”
“主要是你问得太敷衍……”
方洛伊顿觉无语，她调整了坐姿，做了个极其认真的表情：“请问向总想要什么呀？”
向东眼尾余光看着她的模样，嘴角翘起：“先记着吧，等我想起来再跟你提。”
方洛伊忽然莫名就觉得眼前有个坑，身体本能地往后动了下：“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向东笑：“怎么，还怕我把你卖了？”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能力有限，怕达不到向总的要求。”
“怕我狮子大开口？真小气。”
方洛伊却不甚在意这个评价：“当然比不上向总财大气粗，我都卖房子还债了，可不得小气点。”
“舍不得那房子？”
方洛伊垂眸：“有一点。”
那是第一个完全属于她的房子，她可以称为“家”的地方，可以完全不受拘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方。
“那就别卖。”
方洛伊摇了摇头：“唐家已经帮了我太多，这个钱我一定要还的。”她转头看着向东的侧脸，“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
“不傻，欠债还钱是优良品质。”
方洛伊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向东笑了笑，想了想才开口：“你……很清楚你跟父母之间的症结，越没什么越想要什么，越想要越要不到，越要不到越心痛，你不过是让自己心痛得更彻底，好下定决心去做切割。”
方洛伊没想到向东能将她的内心剖析得如此直白，一时不知说什么。
向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做得挺好的。”
方洛伊未及闪避，瞪了眼睛表示不满：“你能不能别动手动脚的，专心开车！”
向东目视前方：“你再大声点，丁老师就该醒了。”
方洛伊这才想起丁慧茹睡着，立刻捂着嘴往后座看去，看丁慧茹并未被惊醒，才放下心来，转过头又瞪了向东一眼。
向东却突然转了话题：“你为什么对南山的地形那么熟悉？”
方洛伊一愣，眼神飘向窗外：“小时候经常爬南山。”
“你引方乐佳去的那个地方，根本不是正常爬山会去的。”向东稍稍减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有不能说的秘密？”
方洛伊摇头笑了笑：“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我……有点心疼小时候的自己。”
她自幼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方平和陈雅琴根本不管她，爷爷奶奶没什么收入，勉强让她吃饱穿暖，再多就没有了，学校虽不收学费，可总还是有需要花钱的地方，方洛伊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挣钱。
曲城有一个特产叫“乌食”，是用当地特有的乌草嫩叶捣汁，将各种食材在乌草汁中浸泡一天一夜后所得，“乌食”是曲城人春季养生保健的佳品，当地人趋之若鹜，而乌草只有春天的南山上才有。
一到春天，便有不少人上南山采摘乌草去市场售卖，方洛伊也夹在这群人里面，只是她太小，根本抢不过那些采乌草的大人，每次只能采别人剩下的老叶子。
后来，她开始自己在南山寻找乌草，最终让她在断崖边的坡道上找到了一大片，这些乌草因为被灌木丛遮挡，所以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方洛伊在获得唐家帮助前，所有的学习用品甚至偶尔的打牙祭，全是出自那片乌草，以至于她后来不需要再靠卖乌草换钱的时候，也会去那个地方看一看、坐一坐。
向东越听脸色越沉，扶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手指关节隐隐发白。
方洛伊并未察觉向东的情绪，还在自顾自地说着：“那时候，一到可以采乌草的时候，我可开心了，可是又担心会不会被别人采掉，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天不亮就起床，一口气爬上山，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好像都不会觉得累……”
“洛伊。”向东轻声唤她。
方洛伊应声：“嗯？”
“还会再有的。”
方洛伊不解：“什么？”
“房子，你会有更好的房子，更好的家。”向东没有看她，语气却十分坚定。
方洛伊愣愣看着他，好半晌才点头：“对，一定会有的。”忽然间，她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
再难的事她方洛伊都不会畏惧，哪怕山穷水尽，又蔫知没有柳暗花明，就像那片乌草一样，在她找遍山头几乎绝望时，悄然在灌木丛下为她蓬勃生长。
“谢谢！”方洛伊扬起明媚的笑容，“我欠你一个承诺，以后想到了告诉我，我一定做到。”
向东含笑不语，只轻轻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方洛伊，你可别想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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