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
影卫队长的尖叫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夜枭，凄厉得在整个水晶洞穴里回荡、碰撞，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那根布满裂纹的指骨，直勾勾地指向大阵中央的王志泽，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愤怒和彻底无法理解的癫狂。
然而，剩下的三名影卫，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也不动。
不是不想动，是根本不敢动。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头如山脉般横亘在少年身前的巨兽。那四个被“概念”抹除的恐怖空洞，非但没有让它倒下，反而从空洞的边缘，滋生出了更加扭曲、更加不祥的黑色晶体。那玩意儿，光是看着，就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被污染。
“废物！一群废物！”影卫队长看到手下的迟疑，气得浑身发抖，“你们怕什么？它已经到极限了！那小子才是根源！杀了他，这头畜生不攻自破！”
道理谁都懂。
可懂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那头怪物刚才只是侧了侧身，就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打得稀里糊涂，现在人人带伤，法器受损。这还怎么打？上去送吗？
“队长……那东西……它在看我们。”一名影卫声音发颤，他的法宝是一面镜子，此刻镜面上正映照出巨兽那双混沌的瞳孔，镜子本身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看？老子今天就把它眼珠子挖出来！”
影卫队长彻底疯了。
他知道，指望这群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手下，是没希望了。
今天，不是他死，就是这王家祖孙三人亡！
“圣主……属下无能……”他低声嘶吼，像是在向某个未知的存在忏悔，又像是在发下最后的毒誓。
下一秒，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轰！
一股金色的光焰，猛地从他天灵盖冲天而起，将洞穴顶部的水晶都映照成了一片灿烂的金色。但在这片灿烂之下，却蕴含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在干什么？开……开大了？”远处的李虎看得眼皮直跳，他一把抓住旁边王志涛的胳膊，“小子，你快看，那家伙是不是在自爆啊？”
王志涛根本没听见李虎在说什么，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那个影卫队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哥！他要拼命了！”
不用他说，王志泽也感觉到了。
在他那片由法则丝线构成的“视野”里，代表着影卫队长的那个光点，正在以一种疯狂的方式燃烧、膨胀，将其余三个黯淡的光点都远远比了下去。
他在燃烧自己的金丹！
这是一个金丹修士，将自己毕生修为、所有道果，在短短一瞬间全部榨干，以换取超越自身极限的、唯一的一击！
“以我道果，祭我真灵！”影卫队长的声音变得无比宏大，又无比沙哑，仿佛是无数个他自己，在不同的时空维度里同时呐喊，“斩绝万法，归于虚无！”
他伸出双手，那双因为催动秘术而变得干枯如柴的手，在身前缓缓合拢。
他周围的空间，开始塌陷。
不是物理上的崩塌，而是一种更根本的“消失”。光线被吞噬，声音被抹除，连那些狂暴的能量流，在靠近他身体周围三尺的范围时，都像是遇到了天敌，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一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黑色光刃，在他的掌心之间，缓缓凝聚成型。
它不反光，也不发光，它就是纯粹的“无”。
看到它的瞬间，李虎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格式化了一下，有那么一秒钟，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
“别看！”
张梅厉喝一声，一把将两个孩子的脑袋死死按在自己怀里，她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只是那剧烈起伏的胸膛，显示出她此刻承受着何等的压力。
“哥！”王志涛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快！让爷爷躲开！那东西碰不得！”
王志泽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毫无血色。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在他眼中，那道黑色光刃，根本不是什么攻击。
那是一条“裂缝”。
一条硬生生撕开这个空间“画布”的裂缝，裂缝的另一头，是绝对的、纯粹的“虚无”。任何法则，任何存在，一旦被它触碰到，下场只有一个——被彻底“删除”。
爷爷挡不住。
之前那四道概念攻击，虽然霸道，但终究还是在这个空间的“规则”之内。所以爷爷这台“乱码”机器，可以去干扰，去消化。
可现在这个，是规则之外的东西！
这是掀桌子了！
“吼——！”
巨兽王山，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致命威胁。
它胸前那四个狰狞的空洞，那些新生的黑色晶体，都在这股“虚无”的气息下，开始出现了解离的迹象。
它那庞大的身躯，第一次，摆出了一个纯粹防御的姿态，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死吧！”
影卫队长双目圆瞪，金色的光焰从他的眼眶中喷涌而出，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将手中的黑色光刃，奋力斩出！
目标，不是王志泽。
是他面前那座无法逾越的黑色山脉——巨兽王山！
只要斩了这头畜生，那个小子，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嗡……
黑色光刃所过之处，万籁俱寂。
空间像是被热刀切开的黄油，无声地向两边分离，留下一道漆黑的、不断吞噬着周围一切的轨迹。
它不快，但却无法躲避。
因为它锁定的不是物理位置，而是“存在”本身。
“爷爷！”王志涛目眦欲裂。
王志泽紧紧攥着手中的玉简，玉简滚烫，几乎要将他的掌心烙熟。
他知道，自己布下的这个大阵，在这道攻击面前，就像纸糊的灯笼一样脆弱。
怎么办？
怎么办！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巨兽王山会硬接下来，然后被一分为二的瞬间。
巨兽，动了。
它没有去抵挡，也没有去闪避。
它反而，迎着那道黑色的死亡光刃，主动踏出了一步。
同时，它那颗巨大而混沌的头颅，猛地转向了自己的两个孙子。
“吼！！！”
这一声咆哮，不再是威慑，不再是愤怒。
而是一道最纯粹、最原始的命令，直接响彻在王志泽的脑海里。
那道命令，没有语言，只有一道清晰无比的意念——
“吞！”
王志泽瞬间明白了。
爷爷不是要他去吞噬那道攻击，他做不到。
爷爷是要他，准备好，吞噬……自己！
以那道“虚无之刃”为刀，以自己的身体为祭品，将自己被“斩开”后，瞬间爆发出的、最混乱也最本源的“概念错误”能量，让孙子们，全部吃下去！
这是何等疯狂的念头！
这是何等惨烈的传承！
“不！爷爷！不要！”王志泽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他懂了，从一开始就懂了。
什么陷阱区，什么绝地。
这里，从头到尾，都是爷爷为他们兄弟俩，准备好的一场……盛宴。
而爷爷自己，就是最后，也是最丰盛的那道主菜。
“哥！”王志涛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不再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黑光，看着爷爷那决绝的背影。
“准备好！”王志泽擦干眼泪，对着弟弟嘶吼，“运转你的功法！有多快就多快！有多少就吃多少！不准浪费！一滴都不准！”
他自己，则将所有的心神，全部沉入了手中的玉简。
大阵，在他的意志下，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高速运转。它不再是防御，不再是操控。
它变成了一张网。
一张准备捕捞，那场即将到来的，最为璀璨的……死亡烟花。
终于。
黑色光刃，触碰到了巨兽王山。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山崩地裂的巨响。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
巨兽王山那堪比山峦的庞大身躯，从胸膛正中开始，一道漆黑的线条，迅速向上向下蔓延。
线条所过之处，血肉、骨骼、鳞甲、那些扭曲的黑色晶体……一切的一切，都凭空消失了。
就像是画上的一道浓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一块宇宙橡皮擦，干净利落地，从中间，彻底抹掉了。
影卫队长耗尽了所有，他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金丹彻底碎裂，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人。他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残忍的笑容。
死了。
终于死了。
然而，他的笑容，仅仅维持了不到半秒，就彻底僵在了脸上。
因为，就在巨兽被“抹除”的伤口断面上，就在那片纯粹的“虚无”之中。
两团光芒，一黑一金，像是两颗不该存在于此的顽固星辰，骤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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