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镇办公室的女干事素梅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探头禀报道：“刘书记，李荣山来了，来接那名孕妇。”
话音刚落，整个会议室的气氛仿佛凝固了几秒钟。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组织委员陈军。
“刘书记，人家来追人了，现在怎么办？”陈军满脸焦灼，咽了口唾沫，站在办公室门口，神情中满是无奈和踌躇。
刘玉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锁，眼神中透出一股怒火，“你问我，我问谁去？”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像炸雷一样在办公室里炸响。
“你糊涂！是谁让你把一个孕妇带到镇政府里来的？”
他愤怒地指向陈军，语气中没有一丝余地：“这事你自己惹出来的，就得自己收拾！别来烦我！”
陈军叹了一口气，身子都佝偻下去几分，转身离开，经过林宇身边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责怪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刘玉国沉默了片刻，忽然转头，眼神如利刃般射向林宇。
“你也别在这杵着！你不是没责任，这事你也得去跟着处理！”
林宇嘴角微微抽搐，心里暗忖：“我都打算辞职不干了，怎么还要掺和这一摊子烂事？”
但随即又想到，这事是因自己起的头，若真出了人命，他怕是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林宇心一横，转身朝陈军的办公室走去。
站在门口时，里面已经传来一阵咆哮声，带着撕心裂肺的焦躁。
“你们哑巴了吗？你们把我老婆弄哪去了！我问你们，她现在人在哪！”一个男人的声音震耳欲聋。
“兄弟，冷静点，有话好好说。”陈军的声音明显带着哀求和疲惫，语调低缓，像是在安抚一头暴怒的狮子。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那男人怒吼道。
“她肚子里有孩子！再过几天就八个月了！你们要是害她出了事，我跟你们拼命！”
“吱！”门轻轻被推开。
林宇走进来看清局面后面色凝重地开口：“李大哥，别激动，昨晚是我把她放走的。”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几秒。
“她已经哭了好几晚，我真的不忍心看她那样怕哭坏了身子，就偷偷让她走了。”林宇低声补充道。
“你可以问问亲戚朋友，看她是不是去投靠谁了。”
李荣山，皮肤黝黑，双眼布满血丝，听到林宇这么说，整个人愣住了。
他喃喃道：“你们真是造孽阿！你知不知道，这种时候要是出事，就是一尸两命啊！”
他一边说，一边眼圈泛红，情绪近乎崩溃。
林宇听得心头一震，昨晚虽然放人是出于同情，但他压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严重。
李荣山颤抖着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喂，大姐，小凤在你家没？”
“没有啊。”
“好，那我再问问。”
“喂，大姑，小凤昨晚去你那了吗？”
“出了点事，等回头再说吧。”
“喂，三舅母，小凤有来过吗？”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怒斥：“乡里把人抓去罚款了，她昨晚偷偷跑了，现在人不见了！”
连续几个电话，始终没有消息，直到第六个电话拨通。
“三姨，小凤是不是在你那？”
“去医院了？”
“什么时候去的？”
“好，我马上来等着我。”
说完，李荣山像一阵风似的冲出门，神情惊慌，眼里满是焦虑。
“兄弟你别跑，有车没？”陈军迅速追上去。
“对！你们能安排个车吗？”李荣山声音嘶哑。
“上我的车！”陈军说着快步跑向停车场。
林宇也跟着跳上了车，毕竟这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从清溪镇政府到乐清县人民医院，平时怎么也得四十多分钟，陈军一脚油门直踩到底，车子在盘山公路上如箭般疾驰，仅仅二十五分钟，就冲进了医院停车场。
李荣山像只脱缰的野马般冲向妇产科，三人一边奔跑，一边向护士打听情况。
“快让开！脐带绕颈，需要立刻剖腹产。”护士面色凝重地说。
听到这话，李荣山扑通一声跪倒在产房门口，双手捶着大腿，哭得撕心裂肺：“小凤啊，你咋不告诉我一声就进产房了！”他仰天痛哭，“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受得了这折磨啊！”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旁边围观的病人和家属都忍不住侧目。
这时，三个人走了过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一个年轻男人，还有一位年纪轻轻的姑娘。
“荣山哥，你别哭了。”男人扶住他。
“我们一直给你打电话，是你电话关机了。”
“我手机昨晚没电了！”李荣山嚎了一声。
老妇人二话不说，抡起手狠狠敲了他后脑勺一下。
“别号丧了，医生说了，胎儿健康，剖腹产成功率很高。”
“但要是再晚半个小时，孩子就危险了！”
“真的吗？”李荣山抹着眼泪，仿佛不敢相信。
“你三姨还能骗你？”老妇人笑着说。
“你这臭小子，要当爹了！”
李荣山眼睛里立刻泛出希望的光芒，转哭为笑。
林宇站在后头，看得目瞪口呆。
“这人……情绪变化也太快了吧。”他低声嘀咕。
陈军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他是干白活的。”
“白活？”林宇茫然。
“就是办丧事时请人哭的那种，说哭说笑那还是不是手到擒来。”陈军解释。
林宇顿时恍然大悟，心里不禁感慨：世上还有这种活计啊。
就在这时，产房的门“咣当”一声打开。
李荣山立刻迈开大步冲上前：“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母子平安。”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丝疲惫却略带喜悦的笑容。
“我能看看孩子吗？”李荣山追问。
“你媳妇是早产，孩子已经送去保温箱里。”医生简单地说。
伴随着话音，一辆担架车从产房里缓缓推出……
林宇静静站在医院走廊尽头。
他望着病房里的母子，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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