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自然也如长了翅膀般飞进了宋府。
江氏听着下人面色惊惶的回禀，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摔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裙裾也浑然不觉。
她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完了……完了……”她喃喃自语。
宋序命悬一线，生死未卜。
娘家兄长又爆出惊天丑闻，声名扫地。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几乎将她击垮。
与此同时，桑若步履匆匆地回到江晚卿身边，低声道，“姑娘，江家的丑闻已传得沸沸扬扬，江怀仁今日称病未上朝，江府大门紧闭。”
江晚卿正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闻言笔锋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仿佛那不过是拂过耳畔的微风。
“叫林风过来。”
“是。”
桑若出去不多时，林风走了进来。
他垂手侍立在不远处，姿态恭敬，“娘娘。”
江晚卿搁下笔，转过身，“有件事，需你亲自去办。”
“娘娘请吩咐。”林风微微躬身。
江晚卿压低声音，“如今京都中谣言四起，江梓……不能再留在此处。”
这孩子是无辜的，他不应该指指点点下长大！
“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带上可靠的大夫，过个一年半载，待事件平息后......再以我远房表弟的身份接回来。”
“是，娘娘！”林风领命而去。
*
初二。
御史弹劾的折子，犹如雪花片一般，在帝王的御案上叠摞起来。
萧祁看着眼前小山一般的奏折，指节抵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她倒是安稳……在府里躲清静……”
他随手翻开几本，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关于罢免江怀仁官职一事。
“叫沈彻来。”帝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是！”侍立一旁的陈泰立刻躬身退出，脚步急促地向外传旨。
不过片刻，沈彻的身影便出现在殿中。
他刚欲俯身行大礼，便被御座上的萧祁抬手制止，“免了，过来，看看这些。”
沈彻稳步上前，垂目快速扫过几本摊开的奏折，神色沉凝，“回陛下，此事臣亦有所耳闻，坊间传得……甚嚣尘上，据臣所知，表妹确因此事……已与江家断绝亲缘。”
“嗯。”萧祁淡淡应了一声，身子向后靠近宽大的龙椅。
目光落在案头那堆积如山的奏本上，“召你来，便是要你将这堆折子里，所有涉及罢免江怀仁的，都给朕挑拣出来。”
沈彻抬头，目光自帝王面前的‘小山’扫过，“臣遵旨！”
萧祁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语气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亲昵与……理所当然的压迫，“朕并非苛待于你，你是晚儿的表哥，这些……”
他目光示意那堆奏折，“权当是替她分忧了。”
沈彻立刻躬身，“陛下言重，臣绝无不满之意，这都是臣分内之事！”
沈彻说完，执起一本奏折，凝神细看起来。
殿内一时只余纸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正午一过，江怀仁被的罢黜圣旨便传了出来。
措辞严厉，直斥其“罔顾人伦，失德败行，有负圣恩，难堪其职”，着即褫夺一切官衔、封赏，贬为庶民，永不叙用。
宣旨太监尖利的声音，尚未在江府的院落里散去。
江怀仁便已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双目空洞。
他苦心在外拼搏半生、汲汲营营的一切，权势、地位、名声……
顷刻间化为乌有，只余下满城唾骂和永世不得翻身的耻辱。
而此刻，江晚卿正端坐在窗明几净的暖阁内，指间拈着一枚温润的玉质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之上。
桑若脚步轻快地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解气的快意，“姑娘，圣旨下了！江怀仁被罢官夺爵，成了白身！如今整个京都都在唾骂他，江府门口……听说还被人丢了烂菜叶子！”
江晚卿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指尖在光滑的玉石上摩挲片刻，才缓缓落下。
棋子与棋盘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那府邸原是太上皇在位时的赏赐，他也住不了了吧。”
桑若闻言，眼睛倏地一亮，“姑娘说的是！那府邸可是御赐地，只怕内务府很快就要派人去清点、收回了！”
阳光透过窗棂，将江晚卿专注的侧影勾勒得清晰而冰冷。
棋盘之上，白子落下的那一点，已然堵死了黑棋最后一条生路。
*
大年初三，皇宫设宴。
四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皆奉诏入宫赴宴。
天才蒙蒙亮，桑若与红绡已在房中穿梭忙碌，脚步声、开合妆奁的轻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江晚卿被早早唤起，此刻正蔫蔫地坐在梳妆台前。
她困倦难当，上下眼皮如同粘了蜜糖般不断打架，又一个哈欠不受控制地溢出唇边。
“宫宴……不是在晚上么？”她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含糊不清地抱怨，“这般早起来折腾作甚？”
桑若正忙着挑选珠钗，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姑娘忘了，今日是初三，姑娘们的归宁日。”
江晚卿秀眉微蹙，依旧迷糊，“归宁？跟我……有何干系？”
“哎哟我的好姑娘，您快醒醒神吧！”红绡放下手中熨烫的衣裳，无奈地走到她面前。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侯爷、侯夫人，还有世子爷，一会儿都要到文安王府来！还有睿王殿下、睿王妃！咱们得先去王府小聚，然后才一同入宫赴宴的呀！”
江晚卿一个激灵，如同被冷水浇头，瞬间睡意全消！
她竟把这般要紧的大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下意识站起身，望向窗外依旧漆黑一片的庭院，试图挣扎，“天……还黑着呢，大家定然都没起，我再睡会……”
话未说完，桑若和红绡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将她按回绣墩上。
“姑娘，使不得！”桑若语速飞快，“梳妆、更衣、挑选头面……哪一样不得耗费时辰？几套赴宴的衣裳、配饰，都得您亲自试穿妥帖才行啊！”
红绡亦是神色一肃，“姑娘万不可任性！这可是封后旨意颁下后的头一场宫宴，不知多少双眼睛等着瞧您的一举一动，等着您出错呢！”
桑若脸颊微红，低声道，“而且，陛下传了旨意，今晚，让姑娘宿在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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