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的通讯器在掌心震动第三下时，我正蹲在小行星带的临时观测站外，用激光测距仪校准陨石带的漂浮轨迹。铁锈色的星尘落在防护服上，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把宇宙的荒芜都泼在了我们身上。
“收到请回答，重复，收到请回答。”通讯器里传来林烨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背景里能听见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那是他修复观测站维生系统时特有的节奏。
我按住耳麦调整频道：“这里是七号观测点，信号清晰，讲。”
“陨石带的引力场出现异常偏移，你们那边的测距数据有没有偏差？”林烨的声音突然拔高，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该死，维生系统的压力阀爆了，我得先处理一下！”
我心里一紧，迅速调出三维星图。屏幕上代表陨石的绿点正在以诡异的弧度偏离轨道，原本平行的轨迹像被无形的手拧成了麻花。身旁的苏芮已经开始快速敲击键盘，她指尖翻飞的速度几乎要带出残影，额角的碎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偏差值17.3%，而且还在扩大。”苏芮报出数据时，观测站的警报突然凄厉地响起，红色警示灯在舱内疯狂闪烁，“陨石带正在向我们靠拢！”
我猛地撞开观测站的舱门，外面的景象让呼吸瞬间停滞——数以百计的陨石正拖着火焰尾迹砸向观测站，最大的那块足有观测站三个大，表面覆盖着暗紫色的结晶，像某种生物的鳞片。
“林烨！你们那边怎么样？”我对着通讯器大吼，却只听见一阵刺耳的忙音。
苏芮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着屏幕上的异常数据：“看这里！这些陨石的轨迹修正点，刚好对应三年前‘空蚀事件’的坐标！”
三年前那场灾难至今是我们不愿触碰的伤疤——五艘勘探舰在小行星带突然失联，最后传回的画面只有扭曲的金属和漫天星尘。后来官方通报说是遭遇了罕见的空间湍流，但我们这些一线观测员都知道，那片星域的引力场记录里，藏着太多无法解释的锯齿波。
“必须把修正数据传出去！”我扯下舱壁上的应急背包，里面的爆破装置沉甸甸的，“你留在这里校准最终参数，我去外置平台手动调整信号塔角度。”
苏芮抓住我的防护服：“太危险了！陨石碎片随时会击穿防护层！”
“总比被陨石砸成肉泥强。”我拍开她的手，刚冲出舱门，一块人头大的陨石就擦着肩飞过，防护服的隔热层被划出一道火星。外置平台的金属地板在脚下剧烈震颤，远处的星尘云正在翻涌，像被搅动的墨汁。
爬到信号塔顶端时，手套已经被金属边缘磨破，指尖能感觉到塔身传来的高频震动。当我终于把信号发射器对准空间站方向时，通讯器突然恢复了信号，这次传来的却是林烨带着哭腔的嘶吼：
“观测站要塌了！小雅他们还在里面！你快回来！”
我看着屏幕上不断缩小的安全范围，突然想起三年前空蚀事件后，林烨抱着小雅的遗物蹲在星港痛哭的样子。那时他说：“我们这些观测员，就是给活人探路的，死在外面不算什么，就怕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苏芮！数据！”我对着耳麦大吼，手指在信号器上输入最终坐标。苏芮报出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偏差修正完毕，坐标锁定——正是三年前勘探舰失联的精确位置！”
陨石砸在平台上的巨响震得我耳膜生疼，信号发射器的指示灯终于变绿的瞬间，我看见最大的那块陨石已经悬在观测站上空，暗紫色的结晶在星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
“林烨，”我对着通讯器轻笑，感觉防护服的冷却系统已经失效，皮肤像被泼了滚烫的水，“告诉总部，空蚀事件的元凶找到了，坐标已发送。”
通讯器里传来林烨的哭喊，还有苏芮急促的敲击声。我看着那块陨石越来越近，突然想起出发前，队长拍着我的肩膀说：“我们观测员的命不值钱，但传回去的每个数据，都能让后面的人多活一天。”
坠落的瞬间，我好像看见三年前失联的勘探舰正在星尘里向我招手，它们的信号灯闪着规律的节奏，像在说“我们等你很久了”。
信号发射器的绿光在爆炸的火光里最后亮了一下，像颗倔强的星子，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轨道。＜|FcResponseEnd|＞观测站的合金舱门在身后发出沉重的闭锁声，我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红色数值，指关节因为用力攥着控制台边缘而泛白。苏芮正在隔壁舱室调试备用通讯器，她的脚步声透过金属管道传来，带着一种刻意放轻的谨慎——我们都清楚，此刻的安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引力场偏差值突破20%了。”苏芮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带着气流摩擦的震颤，“林烨那边还是联系不上，刚才的陨石雨把外置天线砸坏了。”
我咬着牙调出备用能源系统，屏幕瞬间闪过一片雪花，随即浮现出观测站外部的实时画面：暗褐色的陨石正以每分钟三十块的频率撞击着防护盾，淡蓝色的能量屏障已经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最大的那块裂痕刚好对着我们所在的主控舱，像只窥伺的眼睛。
“把备用天线推到观测口！”我扯下舱壁上的维修吊带，扣在防护服的安全扣上，“我去外面手动校准，你在这里锁定陨石轨迹的异常点。”
苏芮的惊呼从管道那头传来：“不行！防护盾撑不了十分钟，出去就是送死！”
“总比坐以待毙强。”我扣紧头盔面罩，看着屏幕上不断缩小的安全范围，“还记得三年前空蚀事件的调查报告吗？所有失联的勘探舰，最后传回的坐标都指向这片陨石带的中心。”
备用天线装在半人高的合金箱里，我拖着它穿过狭窄的通道时，能听见防护盾被陨石撞击的闷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心脏上。观测口的防爆玻璃已经布满裂痕，外面的星尘被陨石搅成混沌的漩涡，那些暗紫色的结晶在陨石表面闪烁，像某种生物的感光细胞。
刚把天线固定在观测口支架上，一块排球大的陨石突然击穿防护盾，擦着我的头盔飞过，在舱壁上砸出碗口大的凹坑。防护服的警报器开始尖叫，左臂的温度感应区瞬间变红——刚才的冲击让隔热层出现了破损。
“锁定异常点了！”苏芮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陨石带中心，有个不断吞噬周围物质的引力源，它的频率和三年前勘探舰的黑匣子信号完全吻合！”
我调整着天线角度，头盔面罩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能看见外面漂浮的陨石碎片上，那些暗紫色结晶正在缓慢蠕动。突然想起出发前，林烨把他的幸运符塞给我时说的话：“观测站的老规矩，活下来的人，要把没说完的话带给下一批人。”
“天线对准三点钟方向！”我对着通讯器大喊，手指在校准器上快速转动，“苏芮，把所有能源集中到信号发射器，哪怕只传出去一秒钟！”
防护盾的裂痕突然扩大，冰冷的星尘灌进观测口，落在手背上像细小的冰针。我看着校准器的指示灯从红变绿的瞬间，突然听见苏芮在通讯器里尖叫——她那边的舱室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信号发出去了！”她的声音混着金属坍塌的巨响，“坐标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
一块篮球大的陨石撞在观测口边缘，防爆玻璃应声碎裂。我被气浪掀翻在地时，看见陨石带中心缓缓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暗紫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三年前勘探舰爆炸的火光。
“告诉林烨，坐标没错。”我对着通讯器轻笑道，感觉意识正在被冰冷的星尘吞噬，“还有，他欠我的那瓶星际特供酒，记得烧给我。”
最后的画面是苏芮在通讯器里疯狂的哭喊，还有远处突然亮起的救援信号——那是总部收到坐标后派出的舰队，它们的灯光像一串温暖的星子，正刺破这片混沌的黑暗。
后来林烨告诉我，那天的信号虽然只持续了0.7秒，却让总部锁定了引力源的核心参数。三个月后，“空蚀事件”的真相被公之于众，那些消失的勘探舰船员，终于有了属于他们的纪念碑。
而我留在观测站主控舱的日志本上，最后一页写着：“偏差值修正完毕，星轨已回正。”字迹被星尘晕染开，像片模糊的星云，却在末尾留下一个清晰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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