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阳在废墟前跪坐了很久，直到林小满的手指微微颤动，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莫教授挣扎着爬起来，脸色苍白如纸，肩膀上的伤口渗出了黑血。
\"我们得离开这里……\"他声音嘶哑，伸手去扶林小满，\"它还没完全消失，只是被暂时封印了。\"
程晓阳低头看着手中的银瓶，瓶身冰凉，但内部却隐约传来细微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她抬头看向莫教授，发现他的眼神闪烁，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教授，您父亲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她直接问道，\"为什么阿弟会这么恨莫家人？\"
莫教授沉默片刻，终于低声开口：\"他不是来调查的……他是来‘养小鬼’的。\"
程晓阳浑身一冷。
\"二十年前，我父亲听信邪术，认为婴灵能带来财富和权力。\"莫教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他找到育婴堂，用邪术唤醒了阿弟，想让它成为自己的‘工具’……但他失败了，阿弟的怨气反噬了他。\"
林小满此时已经勉强坐起身，虚弱地问道：\"那……那个女学生呢？\"
\"她是我父亲带来的祭品。\"莫教授闭了闭眼，\"按照邪术记载，要完全控制小鬼，需要献祭一个至亲或挚爱之人……\"
程晓阳猛地攥紧银瓶，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所以，它现在选中了我和小满？\"她声音发颤，\"一个作为祭品，一个作为容器？\"
莫教授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小满忽然抓住程晓阳的手，声音虚弱却坚定：\"晓阳，我们得毁了那个瓶子……趁它还没完全恢复。\"
程晓阳低头看着银瓶，瓶身已经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黑色的雾气从缝隙中渗出。她突然想起幻象中看到的最后一幕——她自己躺在黑暗里，林小满拿着刀站在旁边。
那不是林小满……那是被阿弟控制的她。
\"不行，普通的办法毁不掉它的。\"莫教授咬牙站起身，\"我们得回我的工作室，那里有更完整的法器。\"
程晓阳点头，扶起林小满，三人踉跄着向山下走去。然而，刚走到半路，林小满突然停下，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它……它在叫我……\"她瞳孔骤缩，声音变得诡异，\"它说……仪式还没结束……\"
程晓阳还没反应过来，林小满猛地挣脱她的手，转身就往育婴堂的废墟跑去！
\"小满！\"程晓阳想追上去，却被莫教授一把拉住。
\"别过去！\"他厉声道，\"她已经不是她了！\"
程晓阳甩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她不能放弃林小满，绝对不能。
育婴堂的废墟中央，林小满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个木偶的残骸，低声呢喃着什么。程晓阳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小满！醒醒！\"
林小满缓缓抬头，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你来了……\"她的声音不再是自己的，而是阿弟那混合了婴儿与老人的诡异声调，\"最后的祭品……\"
程晓阳后退一步，心脏狂跳。她看到林小满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正是幻象中的那一把。
\"小满，别这样！\"程晓阳声音发抖，\"你不是它的傀儡！\"
林小满的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缓缓举起刀。程晓阳知道，此刻的林小满已经被完全控制，而她自己的手臂上，那些黑色纹路又开始隐隐作痛。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程晓阳猛地掏出银瓶，狠狠砸向地面！
\"砰！\"
银瓶碎裂的瞬间，一股黑雾冲天而起，整个废墟的温度骤降。林小满的身体僵住，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黑雾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小男孩的轮廓，面目狰狞，双眼血红。
\"你毁了我的容器……\"阿弟的声音直接刺入程晓阳的大脑，\"那你就代替她……成为我的新身体！\"
黑雾猛地朝程晓阳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从侧面射来，精准地击中黑雾。莫教授手持铜钱剑冲了过来，剑身燃起金色的火焰。
\"阿弟！\"他大喊，\"你的仇人已经死了！仇恨该结束了！\"
黑雾在空中翻滚，发出刺耳的尖啸：\"莫家人……都得死！\"
它放弃程晓阳，转而扑向莫教授！莫教授挥剑抵挡，但黑雾太过强大，铜钱剑的金光正在迅速暗淡。
程晓阳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在这里。她看向地上的刀，突然明白了幻象的真正含义——不是林小满要杀她，而是她必须做出选择。
\"阿弟！\"她大喊一声，捡起刀，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顿时涌出，\"你要的不是复仇……你要的是解脱！\"
黑雾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程晓阳将流血的手伸向黑雾：\"我的血……可以结束这一切。\"
阿弟的怨灵在她面前盘旋，似乎在犹豫。程晓阳继续说道：\"那些害你的人已经死了，你不必再被困在这里……我可以帮你。\"
黑雾缓缓靠近她的手掌，接触到鲜血的瞬间，它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程晓阳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无数记忆碎片涌入她的脑海——
阿弟短暂的一生，被遗弃的痛苦，死亡的恐惧，以及死后被束缚在木偶中的绝望……
\"我看到了……\"程晓阳轻声说，\"你很痛苦，对不对？\"
黑雾的翻腾渐渐平息，阿弟的声音变得微弱：\"我……不想再恨了……\"
程晓阳的眼泪落下来：\"那就放下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阿弟的怨气一点点消散。黑雾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风中。
育婴堂的废墟彻底安静下来。
程晓阳瘫坐在地上，手臂上的黑色纹路正在慢慢褪去。林小满倒在一旁，呼吸平稳，似乎只是睡着了。莫教授拖着受伤的身体走过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超度了它？\"
程晓阳虚弱地笑了笑：\"它只是太孤独了……仇恨困住了它八十年。\"
莫教授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谢谢你……结束了莫家的罪孽。\"
天边泛起晨光，新的一天开始了。
三个月后，程晓阳的毕业论文《中国南方\"养小鬼\"习俗的现代影响》获得了学院最高评价。林小满已经完全康复，只是偶尔会做关于育婴堂的噩梦。莫教授辞去了大学教授的职位，开始专心研究如何净化那些被邪术污染的地方。
程晓阳偶尔会想起那个雨夜的育婴堂，想起阿弟最后消散时的样子。她希望那个孩子终于得到了安息。
而那个破碎的木偶，被她埋在了山脚下的一棵树下。没有墓碑，只有一束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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