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从前方掠过，带着秋林的清寒，拂过晚宁微热的脸颊。
晚宁有些害羞。
这是她第一次与皇姐这样亲近。
平和只持续了片刻。
“咻——”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的锐响划破暮色！
枝韫本能地侧身，同时猛地勒紧缰绳，马匹立起，那支箭擦着马腹钉进了旁边的树干，箭羽兀自震颤。
晚宁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前方林子里涌出数十个黑衣人，个个蒙面，手持弓箭。
“抱紧！”
枝韫低喝一声，同时调转马头。
“好……好！”晚宁吓得脸色发白，双臂却死死收紧，把脸埋在枝韫的背上，只听耳边风声呼啸，和密集的箭雨声。
“咻咻咻——”
更多的箭射了过来，像骤雨般追着马匹的影子。
枝韫伏低身子，一手控缰，一手抽出腰间佩剑，剑光在暮色里划出冷冽的弧线，挡开几支近身的箭。
可黑衣人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箭雨也愈发密集，有的擦着她们的发梢飞过，有的钉在马臀上，马匹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速度慢了下来。
晚宁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却不敢松开半分，只能死死抱着身前的人，在颠簸中感受着皇姐的脊背。
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有几支擦着她们的肩头飞过，划破了枝韫的肩膀，也撕开了晚宁的衣裳。
“噗嗤——”
又一支箭深深扎进马的前腿，马儿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前膝一软，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前栽倒。
晚宁只觉身子狠狠一晃。
惯性太过猛烈。
天旋地转。
耳边是风声与马的悲鸣。
下一刻，两人便重重摔在地上。
晚宁眼前一黑，闷哼了一声，想来是摔得极重。
剧痛从手肘传来，枝韫却顾不上揉，翻身爬起的瞬间便将晚宁拽到身后护住。
她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渍，长剑横在身前。
“躲好，别出来。”
她低声嘱咐。
晚宁缩在她身后。
枝韫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树后闪过一道黑影。
是她这次带在身边的暗卫傅云傅云岫。
傅云岫并未冲向和枝韫缠斗的黑衣人，反而几个起落来到晚宁身侧。
枝韫这次出门只带了傅云岫一人，另一个被她一早派去探查京城异动。
可此刻，傅云岫却守在晚宁身前，对她这边的险境视而不见。
枝韫左臂顿时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珠顺着手臂滴落在枯叶上，洇开点点暗红。
黑衣人见状愈发凶狠，刀剑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团团围住。
傅云岫利落挥剑，将靠近晚宁的两名黑衣人击退后，长剑归鞘，他转身看向蹲在地上、用衣袖掩着脸的少女。
傅云岫声音低沉，神情冷硬，却难得掺了几分关切：“有没有伤到？”
地上的少女没有立刻回应，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片刻后，她才缓缓放下衣袖，露出一张苍白却陌生的脸——眉眼间有几分怯懦，却绝非傅云岫印象中那位扬起鞭子抽他的小公主。
傅云岫瞳孔骤缩，握剑的手猛地收紧。
“谢……谢谢你。”
晚宁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感激，还有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是谁？”
傅云岫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目光死死锁在对方脸上。
少女闻言，脸上的感激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疑惑。
救了她却不知道她是谁。
傅云岫的目光在那少女身上一顿，落在她肩头那件披风上。
那是昨日皇后特意让宫人给枝韫送来的，领口绣着缠枝莲纹，边角还缀着几颗小巧的珍珠。
可眼前这少女穿着的赫然是枝韫的那件披风。
他心头猛地一沉，像被冰水浇透。
方才前朝旧部与他联系。
他消失了一会。
黑衣人突袭，场面混乱。
他只记得枝韫上马前，带了一件披风。
又见这少女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便想当然地冲了过来。
却忘了，枝韫骄傲矜贵。
绝非眼前这张脸上的畏缩与闪躲能比。
傅云岫没有再看她，转头将目光投向另一边被黑衣人团团围住的身影。
剑光与黑影在暮色里，她的身影已有些踉跄，左臂的伤口正不断往下淌血，染红了半截衣袖。
一个荒谬却又清晰的念头撞进他脑海——他护错了人。
傅云岫再顾不上那冒牌货，提剑便朝枝韫冲去。
他劈开围攻枝韫的黑衣人，沉声喝道。
“退后！”
枝韫瞥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却未多言，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与他背靠背站成一角。
两人剑法截然不同，傅云岫凌厉果决，枝韫则沉稳狠戾，竟在仓促间配合得默契。
不远处，晚宁孤零零站在原地。
黑衣人却没有伤她丝毫。
所有攻势紧盯着枝韫。
显然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个幌子。
刀剑碰撞声在林间炸开。
傅云岫替枝韫挡开左侧劈来的长刀，自己肩头却挨了一下，血瞬间洇透衣料。
枝韫反手一剑刺穿右侧敌人的咽喉，瞥见他的伤，动作更快了几分。
盏茶功夫后，最后一个黑衣人被傅云岫一脚踹倒在地。
枝韫上前一步，长剑稳稳架在他脖颈上，剑尖抵住皮肤，划出一道血痕。
“说，谁派你们来的？”
枝韫眼底没有半分温度。
地上的黑衣人挣扎着抬眼，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傅云岫心头一紧，想按住他的下巴，却已来不及——那人猛地仰头，嘴角溢出黑血，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再没了声息。
傅云岫上前探了探鼻息，沉声道：“吞毒自尽了。”
枝韫收回剑，剑身的血珠顺着剑尖滴落，砸在枯叶上。
留下一小片暗红。
血腥味在林间弥漫，枝韫正盯着地上自尽的黑衣人蹙眉。
不远处的树影里，一个漏网的黑衣人举箭对准枝韫的后心，动作隐蔽而狠戾。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头顶的枝桠间骤然坠落。
是那条曾盘在司渊腕间的小黑蛇！
它像一道黑色闪电，精准地扑向黑衣人的脖颈，毒牙狠狠嵌入皮肉。
黑衣人只来得及发出半声短促的闷哼，举着弓箭的手臂便软软垂下，身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双目圆睁，脖颈处已泛起青黑。
小黑蛇松开口，在尸体旁吐着分叉的信子，看向树上的方向，竟像是在邀功。
“啧，反应倒是快。”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方才离去的司渊坐在横生的粗枝上，双腿晃悠着，手里把玩着一片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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