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泱泱赤足踩进绣鞋时，洛兮风已拎着药箱立在廊下。
“洛大人，我们恐怕得去一趟大理寺监牢。”
楚泱泱边套上衣服，边急切说道。
晨雾浸湿洛兮风鸦青外袍，衬得眉眼愈发冷冽：“嗯，在下已准备就绪。”
马车碾过石板路，血腥气混着牢狱霉味扑面而来。
江宁早已在牢狱内久侯，一脸愧疚，“洛太医，郡主，这都是本官的失职，谁知能发生这等事。”
洛兮风背着药箱，先说道，“先进去看看。”
他们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尸臭味。
楚泱泱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菊香悬在梁下的尸首随穿堂风轻晃。
她不自觉的往洛兮风身后，躲了两步。
洛兮风走上前，仰头细看，“自缢该是下颌上抬，她却牙关紧咬，这勒痕明显是死后挂上去的。”
楚泱泱回道，“凶手迫不及待要杀人灭口。”
她思考片刻，转身问江宁，“昨天有谁来过监牢？”
江宁喊了一声，“来人，把昨日职守的狱卒唤来。”
很快，狱卒长被带了进来。
“奴才参见江大人。”狱卒长是个中年大叔，惯会看人脸色，立刻又朝着洛兮风和楚泱泱拜了拜，“奴才参见两位贵人。”
江宁直截了当，“说，昨日谁来过？”
狱卒长有些结巴道，“昨日……昨日不是江大人派人前来的吗？”
江宁蹙眉，“本官何时派人来了？”
狱卒长偷偷看了眼洛兮风和楚泱泱，不敢多说，只是眼神又飘向江宁，仿佛在说，“江大人，您的事，奴才不敢说。”
江宁随即接受到暗示的眼神，忽而怒道，“大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遮遮掩掩做甚？”
狱卒长被吓得连连磕头，一时有点摸不清头绪。
半饷，他才缓缓开口，“昨日，有一穿着江大人身边近卫衣裳的侍卫，说是要来探监。奴才想，都半夜三更，怎么会有人来探监，便严厉拒绝了。”
“可是没想到，他掏出宫中令牌，说是宫中主子命江大人派他来查看牢犯，奴才先前看过令牌样式，不会有假，便同意将他放了进去。”
“没成想，我一大早巡狱，竟发生了这等事。”
狱卒长满脸愁容，“还有……还有一事。”
江宁见他支支吾吾，呵道，“还不快说。”
“昨日……昨日与菊香姑娘一同送来关押的萧仁玉，昨晚也被凶手袭击，现在……现在正昏迷不醒。”狱卒长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楚泱泱猛地提高嗓门。
那可是本书的女主角，就算她偏离主线，但是她应该不能死吧。
楚泱泱记得原书中，萧仁玉也曾有过牢狱之灾，可是凭借萧仁玉重生而来的记忆，她利用权贵，将她救了出来。
没记得萧仁玉有被人袭击的信息啊。
“萧仁玉如今在何处？”楚泱泱急问。
狱卒长回，“还在……还在牢狱中。”
“洛大人，先去看看仁玉姐姐。”楚泱泱拉着洛兮风便走。
洛兮风虽说乖乖跟着楚泱泱，却看着她的后脑勺发怔，这太过于反常。
若是以往的楚泱泱，知道害她的人出事，一定会睚眦必报，不在落魄的仇家脸上踩上几脚，都是客气的。
现在居然主动要求他帮萧仁玉治疗。
难道，人的天性真的会改变吗？
在隔壁监牢里，见到正在昏迷的萧仁玉。
洛兮风俯身探向萧仁玉颈侧，指腹触到微弱脉动后立即掀开她凌乱发丝。
后脑血痂凝结处明显凹陷，他取出银剪裁开黏连的布料，伤口边缘呈锯齿状挫伤，“钝器击打造成颅骨开裂，需扎以银针化瘀。”
楚泱泱攥紧铁栅栏，“她还有救吗？”
“死不了。”洛兮风打开药箱取出金疮药，忽而停顿，“郡主何时在意仇敌生死？”
楚泱泱脱口而出，“她死了，书就崩了。”
“什么书？”洛兮风蹙眉，为何她总是胡言乱语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意识到自己失言，楚泱泱赶紧解释，“我说错了，我只是觉得，仁玉姐姐可能对我有误会，这才让人陷害我，可我不也没事吗？这也罪不至死，我见不得人随意被剥夺生命。”
忽而来个大道理，不禁让洛兮风陷入深思。
“别停啊，赶紧继续治疗啊。”楚泱泱催促。
药粉簌簌洒在伤口，昏迷的萧仁玉突然抽搐。
洛兮风两指压住她耳后穴位，另手银针精准刺入百会穴。
随着黑血从鼻腔渗出，女子青紫的唇色逐渐转淡。
“脑内淤血已泄，两个时辰内会醒。”他擦拭银针时瞥见楚泱泱松了口气，瓷瓶搁在草席上的脆响格外清晰。
楚泱泱看着昏迷的萧仁玉，担忧不已，原本她就想让萧仁玉被关进牢狱里受受苦，有个教训。
并没有要她死的想法。
楚泱泱如今只担心一件事，萧仁玉死了，她会不会跟着死。
她努力至今，就为了活着。
为了讨好洛兮风，昨日被猪啃她都忍了。
如果功亏一篑，她岂不是比窦娥还冤。
思至此，楚泱泱问，“洛大人，现在仁玉姐姐这种状况，在这样阴冷潮湿的环境中疗伤，恐怕难以治愈吧？”
洛兮风淡淡道，“嗯，萧姑娘需要静养。”
随即楚泱泱转身对江宁说道，“江大人，不如这样，我们先把仁玉姐姐带回丞相府，待她伤愈，我们再将她送回来，给您审讯宣判。”
江宁犹豫片刻，回道，“说到底，萧仁玉所犯之事也是丞相府内宅之务，若是郡主作为受害人都不予追究，大理寺也不便深究。那便听郡主所言。”
楚泱泱点点头，表示感谢。
这时，牢门外忽起窸窣碎响。
小狱卒提着灯笼引路，身后跟着个戴斗笠的灰衣人。
那人刚解下蓑衣，楚泱泱便认出他腰间缀着的双鱼玉坠。
“小的奉刑部令查验要犯。”暗卫故意哑着嗓子说话。
江宁横眉竖起，不悦道，“何时我大理寺的案件要劳烦到刑部？”
暗卫没有回答江宁，而是兀自找寻他的目标。
暗卫在瞥见空荡荡的草席时，神色僵住。
湿布裹着的萧仁玉已被洛兮风扶上竹担架，发间还沾着新鲜药粉。
楚泱泱一眼就看出端倪，此人的目的，与他们一样。
楚泱泱看着暗卫，冷冷道，“来得正好，这位大人可要同去丞相府等仁玉姐姐醒来？”
暗卫眼神闪烁，“既是丞相府已然接手，刑部便不宜多加干涉。”
“怎么？”她突然逼近半步，压低声响，“不去看看究竟，如何向你的主子交代？”
斗笠猛地一颤，暗卫仓皇后退，“卑职只是奉命巡查，这便告退。”
蓑衣扫过墙角蛛网，转眼消失在幽暗甬道。
洛兮风看着暗卫消失的背影，开口道，“双鱼玉坠属刑部缉盗司。”
楚泱泱看了一眼洛兮风，问道，“这是谁的人？”
他抿着嘴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心中发出疑问，“萧姑娘如何能叫得动三皇子为她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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