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泱泱急了，“洛兮风，你快想办法啊，小翠好像……好像快不行了。”
洛兮风额角渗出薄汗，“这针下去，若是不能救起小翠，那便药石无医了。”
握着楚泱泱的手逐渐发软，楚泱泱急道，“小翠，你快醒醒啊，你还没看到你的孩子，你不能睡，知道吗？”
洛兮风手上一沉，银针没入涌泉穴。
楚泱泱紧张地看着床上的小翠，然而握着她的手霎那间瘫软下来，小翠的眼皮逐渐耷拉下来。
“小翠，你快看看你的孩子，你不要睡，你快点醒来。”楚泱泱一把抱起刚出生的婴儿，掌心沾满滑腻的血，“小翠，你看看你的孩子，好吗？你睁开眼看看吧。”
楚泱泱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起她在现代的母亲，想起母亲亲吻她的模样。
五色丝绦在穿堂风里狂舞。
小翠奋力睁开眼，抬起手，那截苍白指尖将将触到婴儿皱红的脸颊，便如枯叶般跌进血泊。
洛兮风接住小翠垂落的手。
楚泱泱怀中的襁褓突然放声大哭，惊飞了漏窗外冷淡观看生死的布谷鸟。
洛兮风盯着小翠尚未闭合的眼睛，一手扯下湘妃竹帘，盖住她面容。
眼泪不知不觉从楚泱泱睫毛上坠下来，砸在婴儿皱红的脸颊上。
她抱着襁褓退到一旁，唇角被她咬出了深深的齿痕。
怀中小生命正攥着她染血的衣带嘬吮。
水珠滑到婴儿翕动的鼻翼，楚泱泱才发现自己在颤抖。
洛兮风握银针的手顿了顿。
晨光劈开楚泱泱眸中血丝，映得那滴将落未落的泪像晶莹的琥珀，从前这双眼睛只会在折磨他时泛起亢奋的血色。
不知何时起，这双眼有了温暖的颜色。
“郡主，生死是人生常事，命运如此，便只能顺应天命。”他安慰她。
楚泱泱对着婴儿愣神，忽而开口，“可是洛大人，小翠还没有摸到她的孩子。”
“摸到又如何，终究会有遗憾。”
洛兮风低头，用一帕方巾擦拭手掌，语言虽不冷淡，却也没有何温度可言。
楚泱泱抬起头，有些温怒，“对于洛大人这样的医者来说，见惯了生死，小翠也不过是你见过的其中一个渺小的病人。你当然觉得生死毫无所谓，可是对于小翠，生命剥夺了她作为母亲的权利，她从未看过孩子的笑，她便走了。人生的遗憾，从不是生死，而是那个牵挂的人，没有亲眼看到他幸福。”
洛兮风一怔。
他看着她闪着泪光的眼，怔怔地思忖着她的话。
或许是没想到楚泱泱是如此柔软之人，或许是她的话真的触动了他的某个神经。
他说，“郡主对于生死的理解，的确深刻，可是谁的人生，又不都是遗憾？”
说完，他弯腰，从楚泱泱手中接过婴儿，转身向外走去。
留下独自神伤的楚泱泱。
小宁这时正好匆匆跑来，“洛大夫，您喊我吗？”
洛兮风把婴儿放在小宁手中，对他交代，“这是小翠的孩子，你交由村长，让他转交给小翠的家人。”
小宁愣愣地接过，问道，“不先让宝宝喝点母亲的母乳吗？”
从前他帮忙一起接生时，已经经历过相同的事。
洛兮风淡淡道，“小翠死了，让村长一并通知她的家人。”
说完，他转过身，开始继续救治其他伤者。
小宁不过微愣片刻后，抱着婴儿拔腿便跑了出去。
不知忙碌了多久，天色从初晨来到黑暮。
医馆里的伤者，还是人满为患。
只有洛兮风一位大夫，他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跟着一起繁忙的楚泱泱，也累得直不起腰来。
“先喝点水吧。”洛兮风端了杯茶水，放到楚泱泱面前。
似乎因太过于劳累，楚泱泱一把接过来，仰头喝完水，“砰”的一声放在旁边案几上。
“不敢再劳烦洛大人，下次我自己会倒。”
说完，她站起身，来到小宁身边帮忙。
洛兮风看着她置气的背影，有些不解她为何生气。
可是他并不恼火，他竟觉得那俏丽的身影，比以前的她少了戾气，多了几分生气，与人情味。
天色已晚，洛兮风安顿好剩下的伤员，来到楚泱泱旁边，“先去吃些东西。”
楚泱泱淡淡道，“洛大人先去吃，我还不饿。”
洛兮风弯下腰，嘴唇靠近她耳畔，轻声道，“小宁最擅长做叫花鸡，肉质鲜嫩，回味香甜，你若不吃，我们就先去吃了。”
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实际上今日她就没吃什么东西，肚子早就饿得打鼓了。
此刻听到洛兮风在耳边说这些话，脑中顿时浮现出一只香嫩诱人的鸡腿。
“那……我就姑且吃一些，不要坏了小宁做饭的兴致。”楚泱泱随即窜起来，倏地就朝内间快步走去。
边走还不忘叫道，“描云，快走，开饭啦。”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他的嘴角勾起一道迷人的弧度。
待洛兮风坐到餐桌旁时，楚泱泱正拿着一只鸡腿在啃。
见到他来，她侧身转向另一头，仿佛不想见到他似的。
楚泱泱故意将竹筷伸向离洛兮风最远的清炒荠菜，却撞上突然伸来的乌木箸。
她抿了下嘴，又夹起旁边的香辣豆腐，乌木箸再次挡住她的竹筷。
她收回竹筷，“啪”的一下，拍在桌上，“洛兮风，成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洛兮风挑了挑好看的眉头，看向她，“在下不过正巧与郡主想吃同样的东西，怎么会是跟你作对？”
他将手边的白瓷盅推到她手边，“这是当归红枣汤，补气血。”
楚泱泱看都不看，一把推开，“洛大人拿来的东西，我哪敢喝？”
见气氛不对，描云站起身，拽着小宁往门外退，“我方才瞧见你做的红豆羹要糊了，走走，我们去看看。”
小宁嘴巴里还满是鸡腿，一时被拽走，满脸疑惑，“我什么时候炖了红豆羹了？”
二人一走，饭桌上只剩下楚泱泱与洛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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