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怕扒皮,人怕揭短,张良一听铭阳说自己不是亲生父亲,前边攒在肚子里的气,被现场点燃。他指着铭阳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这个假父亲,做啥对不起你的事了?没养你小?还是没给你娶媳妇?趁着今天有人,分家也好有个见证,怎么就是合伙欺负你了?我看你就是喂不熟的狼,长大了就知道反咬一口,和你那没有良心的父亲,是一个德行,就根本没有人性。”张良也是伤到心里,愤怒让他失去理智,既然撕破了脸,他也口无遮拦,对着铭阳就是斥骂。心里感觉,说啥都消除不了委屈,骂啥都解不了心中怨气,他就想扑上前去给他几拳,让他受点皮肉之苦,不知道尊敬人,就得挨拳头。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铭阳会突然脾气爆发,张良会突然冒火,实际上各自心中都憋气了。李仁兄弟慌忙拦着张良,让他少说几句,息事宁人的好,和小辈们有理说不清,气伤了划不着。
铭莹看到打闹起来,慌忙进屋,跑到和女人们一起洗着碗盆的金珠面前哭喊道:“妈,你快去看看,我大和我哥打起来了。”金珠吃了一惊,慌忙往外跑去。
干活的女人们,扔下手里的活,跟着涌出窑洞,要看个究竟,他们不明白,给铭阳孩子刚过完满月,怎么就打起来了?
铭阳反复扑着,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张善及几个兄弟拉住铭阳,不让他往前扑,骂人就够伤人的,这打起来,拳头就没个轻重,心里的结,恐怕这辈子就结定了,难解的怨恨,会在心里刻上一辈子,永远也抹不去。
被拉着的铭阳,凶神般的喊道:“谁没良心?谁是狼?我看你才像狼。我父亲怎么了?你给我今天说清楚,说不清楚,谁都别想好过,谁都别想安宁。”
出门的金珠,正听到铭阳的话,看到他的凶相,也气上头了,冲上前去,一个耳光打在了铭阳的脸上,骂道:“刚给你孩子过完满月,你在这里闹啥呢?你没长心,还是没长脑子?不会听人说话吗?放开他,看他能把我的命要了不成?”拉铭阳的人,都撒了手。
在金珠心里,自己把他养大,就有管他的权力,养育之恩大于天,谅他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打自己,自己也不能任他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她就想用自己的气势压着他。
铭阳看着金珠,眼睛充上了血,但他还没有浑到,当众打金珠的地步,他气愤愤的吼道:“你们一家人,都欺负我一个外人,我就没有你这个妈,你就不配做我的妈。”他把养育之恩忘的精光,刻薄的话顺口而出,说完,撒腿就朝门外跑去。
张善连忙说道:“快去追铭阳,把他拉回来,他在气头上,出了事就不得了。”几个年轻的后生,都朝铭阳追去。
金珠眼睁睁看着铭阳消失在眼前,心里阵阵疼痛难忍,她已经历了一次,眼面前还有一大堆人看着自己,她压着心中的怒气,转过身看着张良,只见他蹲在那里,抹着眼泪。
真是: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缘没到伤心处。
养育之恩化云烟,恩情被抛归于土。
看到现状,金珠的心理也崩溃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心里在想,铭阳怎会变成这样?千算万算也没算出是这个结果。自己含辛茹苦的养他,给他娶了媳妇。他有了孩子,就把养育之恩忘得一干二净,反过来还要说些恶毒的话,反咬你一口,自己都难以接受,何况张良。
她就怕父子掰了情分,结果还是当众闹掰了,什么尊严?什么脸面?什么父子的情分,被那一脚踢飞,就像那些菜一样撒了一地。也像被摔得稀巴烂碗蝶,再也回不到原来的面目。
金珠慢慢的走向张良,在张良面前不知说什么好,无奈的说了句:“算了吧,和他能计较得清吗?别给自己找难受,收拾一点零碎,趁着兄弟们都在,给我们拿点口粮,我们搬去老屋吧,这个家不分也得分。”她看着周围的人,只见李仁兄弟还在,向他们投去无可奈何的眼神。
李仁明白金珠看自己的意思,就去劝说张良,张善几个兄弟则站在旁边,一齐露出责怪铭阳声音。只有张兴一语不发,站在一旁,看着热闹,嘴角的皱纹里隐藏着一丝嘲笑,一个小小的家族,各个都像台上的演员,啥人物都有。
此时的张良,虽然骂了几句,似乎解了气,但心中的怨气,远远不能抚平。他心里知道,自己没地方诉说委屈去,只要金珠能理解自己,他就无怨无悔了。他一心一意的对待铭阳,给他娶媳妇,硬愿多花钱,也要给把事办了,就怕铭阳受了委屈,换来的却是:不被理解和不被尊重,心中有着无限的失落和不甘,更有着说不出的委屈。
真是: 恩情遭遇负心汉,绝情如刀把心剜。
伤及身心向谁诉,刺破泪泉流不干。
听了金珠的话,张良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和谁计较去?我就只能和我自己计较,别的人我敢计较吗?”他言下之意,只怪自己穷,早早没娶媳妇,跳进这个旋涡,在后辈面前都说不起话来,没了颜面和尊严,反倒让人看了笑话。
金珠岂能听不懂话里的含义,接着话意说道:“倒在油菜地,那能不染身,怨来怨去都无济于事,只能是淘一肚子的闲气,不如现在就去收拾粮食,晚上就搬过去,眼不见,也就心不烦了。”金珠也给张良吃了定心丸,无论怎么样?他们都在一起。
李仁也说道:“金珠说的对,你们就搬离吧,省得淘闲气。让李义和张善兄弟帮忙,把粮食按人口分,锅碗瓢盆一样都拿点,够用就行。至于铭阳,就放开吧,马渴就奔水,牛饥找草吃,他一个大男人,还能饿死不成?饿了自己做去,也不能指靠老人一辈子。已经撕破脸了,也就继续不下去了,见面相互看着都难受,还不如分开的好。”他们对铭阳有了看法,说话也就直了,生活得靠自己,老人也有老的一天,迟早都要自己当家。
金珠又道:“铭阳就按三人分粮,我们就按四人分,他们年轻人,饭量大。”说穿了,金珠心里还是放不下,刚生下的孩子,就要和大人均分口粮,在她心里自己少分点,也不让铭阳吃亏。
张善说道:“好,就按你说的,趁几个兄弟都在,余粮又不多,事情很快就办好了,走,没事的都去帮忙,女人们就帮忙把锅碗瓢盆分一下。”在大家的帮忙下,家就这样分了。
抱着被子出门的金珠,领着铭莹和河生,站在门前,流着眼泪,注视着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有着万千的留恋和不舍,可现实就要这样残酷,自己走不出去,这个矛盾就难以解决。
张良站在旁边,看着金珠难受,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益,心伤难医,只能让时间化解去吧。自己一个男人,和金珠一起,养活两个孩子不成问题,他迈着坚定的步子,转身走了。此处难容身,何必再将就,人走一步活,树移他乡死。
金珠看着张良的背影,便领着两个孩子,抱着怀里的东西,跟着走了,家只能由男人撑着,自己离不开他,两个孩子更离不开他。这个家也只有自己走出去才能分开,此时没啥好留恋的。
真是: 指望养儿为防老,那知长大难依靠。
谁人预知后来事,养出逆子心烦恼。
尽管金珠人离开了原来住的地方,但心却离不开。那夜,她难以合眼,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怕影响别人,就轻轻的出门来,坐在院子的石头上,孤零零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似乎就像看着,老一辈远去的身影,回忆着往事,暗自伤神。
金珠不明白,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想着自己的亲身经历,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自己内心的难过,想倾诉的人都没有,她真想大声的哭出来,把自己的委屈和难受,倾倒干净。夜深人静,她怕惊动了其他人,只能暗自流泪,伤心难过,只有自己暗暗的受着。
张良也同样睡不着,假装睡着,他听到金珠出门,怕她想不开,便起来跟了出来,想给金珠说句宽心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此时,就像自己做了见不得人输理事一样,理屈词穷,一句话都说不出。看着被夜幕罩着的金珠,坐在那黑暗里哭泣的身影,心里也是无限的愁肠。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蹲在门口,远远陪伴着她,默默的注视着她。
养个猫狗都感情,何况养了近二十年的儿子。金珠哭了一会伤心难过后,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金珠又想到了铭阳,不管铭阳怎么做,金珠心上还是放不下他。想着他没做过饭怎么吃?想着以后的日子,和青青怎么过活?又想着,怎么才能帮他渡过这个难关。思绪万千,条条思绪离不开铭阳。铭阳对她带来的伤害,就像她用自己的眼泪冲洗干净了一样,没留下半点残渣。在她看来无情必被情罚,铭阳是个孩子,犯浑犯糊涂情有可原,自己是当老奶奶的人了,不敢像年轻人一样犯糊涂。
真是: 父母心底天地宽,儿女再浑他不嫌。
总想能为他铺路,总想解他万般难。
在她心里,铭阳伤了张良的心,张良恐怕一时转不过弯来,又何况他们两人也没什么能耐,帮不了铭阳。那谁能帮铭阳呢?她想到了自己师哥李志远。母亲的冤案,就是靠着师哥出面才得以伸冤的,他现在站在台面前,和上层能说上话,也只有求拜他了,找他,看他能否让铭阳的事有反转的可能,这个心不尽不行,万一有机会,不就错过了?
心里这样想着,就即刻决定,明天去找师哥李志远。她起身回家,这才看见,张良在门前蹲着,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自己心没闲着,张良也陪着自己熬着夜晚,她明白,张良担心自己出事。走到他面前,对张良说了句:“回去睡吧,这样把咱俩愁死,也起不了任何作用,车到山前必有路,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咱们有手有脚,还能没法活了?”两人才回家睡觉。
到了第二天,金珠以看金豆的名义,去到永丰乡。为了避免闲言,金珠让金豆去把李志远叫到金豆家,她才把铭阳的事,给李志远详细的说一遍,看他能否帮忙?
李志远因工作忙,信息不通,也不知道铭阳的事。听了金珠的讲述,答应道:“我正好去县上开会,顺便去打听一下,看能否通过其他渠道,解决问题。”李志远的话,给金珠一丝希望。
李志远以三道梁人才缺乏,有学生高考超过了录取分数线,没被录取,失去上学机会非常可惜为由,询问了招生办,但没有任何结果,也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
就在开会期间,李志远碰见教育局局长,闲聊时,就把这事给说了出来,教育局局长也感觉到可惜,就给李志远说道:“各乡镇都要扩大学校,教师人力资源匮乏,何不把他聘用做个教师,也是人尽其才。”他给指了一条道路。
李志远听了自然高兴,就爽快的说:“那就拜托局长你了,为这个孩子解决难题了,也真是学有所用了,我替孩子是家长感谢你。”能完成金珠的心愿,李志远也很激动。
真是: 人生在世有着缘,只因有情心相牵。
为她解忧心里乐,帮她解烦无遗憾。
在李志远的多方协调下,铭阳终于被聘用做了教师,为了不在家门口受到非议,特地将铭阳安排到了县中学。给铭阳安排好工作后,李志远亲自来到金珠家,告诉了此事,金珠高兴的不知怎么感谢师哥。只听到李志远给她说:“金珠,铭阳的事安排好了,就是你要抽空去给铭阳把转正关系办一下,这事不能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就是我被调离了,要去宝鸡那边去,全家都要过去。以后见面的机会可能就少了,我去了给你写信,你有事也要给我写信,以后恐怕只有书信联系了。”说完,看着金珠的眼神,有点遗憾,眼里流露出一个情绪,那就是,以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师哥鞭长莫及,无能为力了。
金珠这才明白,师哥不仅仅是来说铭阳的事,而是来辞行的。她的脸色,马上有一种失落感。在自己作难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师哥,这个依靠,也要在眼前消失了。
毕竟她是过来人,马上抑制情绪,给李志远说:“志远哥,你出门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会给你写信的。”其实,她心里明白,住的远也就帮不上了。张鑫有着权利,也给家里帮不了忙,何况师哥。张鑫现在也通信很少,家里发生的大事,金珠都没有告诉他,嫌他担心,远路上报喜不报忧,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情感虽有联系少了。
李志远临走时,给金珠叮嘱了一番,给铭阳办理手续,都需要啥,让她带全,县上来回一趟不容易。金珠答应着,送走志远哥的后,金珠回家偷偷的哭了一场。
为了给铭阳办转正关系,金珠不想中间再出差错,她亲自跑了一趟县城,找到办事的,暗地里给办事的人,送了礼,才解决了铭阳这个难题。带回聘用书,让铭莹送给铭阳。
铭阳高兴的去工作了,觉得是老天看到自己有能力,不愿放弃自己,给了自己出路。根本不知道,这是金珠找人才有的结果,真是父母心在儿女上,儿女心往哪里想?
然而,有着偏激性格,桀骜不逊,且又自私的人,在那里,都与人难以融合相处,铭阳尽管学了点知识,教学也很认真,但始终改变不了他的命运,加之有着成分这个污点,他只能定格在这个岗位上,上进不了,做了一辈子的教师。
真是: 平地风波起烽烟,人性丑恶露本颜。
处在泥潭疑身陷,穿过迷雾又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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