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尸窟的阴风裹着腐臭,吹得人骨髓发寒。杨辰站在窟口的巨石后,归墟剑的剑穗被风扯得笔直,穗尖的铜铃在死寂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计数。
窟内隐约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夹杂着非人的嘶吼。沈清辞将引月佩贴在石壁上,佩上的银纹亮起,勾勒出窟内的布防——三层尸傀阵,每层都有上百具被蛊毒操控的尸体,而最深处的血池中央,悬浮着一具被铁链缠绕的女尸,正是杨辰的母亲,被幽尊炼作尸母的柳氏。
“尸母周围有‘蚀魂阵’,”沈清辞的指尖划过银纹勾勒的血池,声音压得极低,“阵眼是七颗用人头骨打磨的珠子,必须同时毁掉,否则尸母会不断复活。”
杨辰的指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透过石壁的缝隙,他能看到血池里翻滚的黑液,母亲的长发在水中漂浮,像一团散开的墨,曾经温柔的眉眼此刻空洞洞的,被幽尊用符咒贴满了脸颊。
“幽尊在哪?”他的声音冷得像窟里的冰,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在最上层的祭台。”沈清辞指向银纹最密集的地方,“他在用尸母的灵力温养冥帝甲,铠甲快成了,一旦穿上,普通刀剑根本伤不了他。”
玄铁卫们握紧了兵器,甲胄碰撞的轻响在风中发颤。李肃的亲兵将最后一把淬了帝莲火的匕首塞进靴筒,年轻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复仇的决绝——荒盟地窖里那些融化的尸体,是刻在他们骨头上的恨。
“按计划行事。”杨辰最后看了眼血池的方向,转身对众人点头,“清辞带十人毁阵眼,李肃带二十人破尸傀阵,剩下的跟我去祭台。记住,不留活口。”
“是!”回应声震得石屑簌簌落下。
沈清辞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引月佩的银辉在他手背上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这是‘同心咒’,能让我感知你的生死。”她的眼底藏着担忧,却只说了句,“小心。”
杨辰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压下了那股几乎要焚身的戾气:“等我。”
闯入万尸窟的瞬间,腐臭变得浓稠如实质。第一层尸傀阵的尸体突然睁眼,空洞的眼眶里淌着黑血,挥舞着锈刀冲过来。李肃怒吼着掷出长枪,枪尖的帝莲火点燃了尸傀的衣襟,惨叫声中,玄铁卫们组成刀阵,劈砍声与尸傀的嘶吼搅成一团。
杨辰带人直奔祭台,归墟剑劈开迎面扑来的尸傀,金红色的剑气将腐肉与符咒一同烧成灰烬。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上层的祭台,那里有个黑袍人背对着他们,正伸手抚摸一具悬浮的黑色铠甲——冥帝甲的碎片已渐渐拼接,甲胄缝隙中渗出的黑气,与尸母身上的锁链同源。
“幽尊!”杨辰的吼声在窟内回荡,惊得无数尸傀转头,“你的死期到了!”
黑袍人缓缓转身,兜帽下露出张布满肉瘤的脸,左眼是颗浑浊的晶石,右眼却空空如也,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他看到杨辰,竟咧开嘴笑了,露出黑黄的牙齿:“苍梧的小崽子,终于肯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躲到你娘彻底变成脓水呢。”
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杨辰心上。他不再废话,归墟剑化作金虹直刺幽尊面门,剑气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灼得噼啪作响。
幽尊却不慌不忙地拍了拍冥帝甲,铠甲突然自行合拢,护住他的身体。“铛”的一声巨响,归墟剑刺在甲胄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没用的。”幽尊的声音像破锣,“这铠甲用了三千六百具灵脉修士的尸骨,你的苍梧火还不够烈。”他抬手一挥,血池方向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尸母身上的锁链绷得笔直,无数黑丝顺着锁链爬向杨辰,“尝尝你娘的‘母爱’吧!”
黑丝缠上杨辰的手臂,瞬间蚀出几个血洞。他闷哼一声,挥剑斩断黑丝,却见更多的黑丝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有生命的毒蛇。
“杨统领!”沈清辞的声音从血池方向传来,引月佩的银辉如利剑般射向阵眼的头骨珠,“毁掉阵眼了!”
随着银辉闪过,七颗头骨珠同时炸裂。尸母身上的符咒瞬间变黑,缠绕的锁链“咔嚓”断裂,她的身体在血池中渐渐变得透明,空洞的眼眶里流下两行清泪,最后化作一道白光,消散在空气中。
“娘——!”杨辰望着那道白光,眼眶骤然通红,体内的苍梧血脉彻底爆发,归墟剑的金焰暴涨三丈,“幽尊!我杀了你!”
失去尸母灵力的冥帝甲开始剥落,幽尊发出惊恐的尖叫,转身想逃,却被李肃带人拦住。玄铁卫的长刀带着帝莲火,劈在他的黑袍上,火星四溅中,露出他背上密密麻麻的符咒——那是用活人皮肤缝制的。
“不!我的冥帝甲!”幽尊疯了似的反扑,空洞的眼眶里喷出黑血,溅在地上燃起幽蓝的火焰。几个玄铁卫躲闪不及,被火焰烧得惨叫,身体迅速融化。
“为弟兄们报仇!”李肃的长刀贯穿了幽尊的肩胛,却被他反手抓住刀刃,硬生生掰断。幽尊的肉瘤脸凑近李肃,张开嘴咬向他的喉咙,却被及时赶到的杨辰一剑刺穿了嘴。
归墟剑从幽尊的后脑穿出,金焰在他体内疯狂燃烧。他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像漏气的皮囊般迅速干瘪,最后化作一滩黑泥,只留下那颗浑浊的晶石眼珠,在泥中滚动。
杨辰一脚将晶石踩碎,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万尸窟里格外清晰。他拄着归墟剑,看着满地的尸傀残骸和玄铁卫的尸体,突然觉得脱力。
沈清辞走过来,轻轻扶住他,引月佩的银辉扫过那些牺牲的玄铁卫,他们的脸上都带着解脱的平静。“结束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柳伯母可以安息了。”
杨辰望着血池里残留的清水,那里倒映着他通红的眼眶。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暗阁的余毒或许还在九州蔓延,牺牲的弟兄再也回不来,荒盟的废墟上还需要重建。但至少,这血腥的仇恨,终于用血偿还了。
离开万尸窟时,天已破晓。朝阳的金光穿透云层,照在窟口的血迹上,泛着诡异的暖色。杨辰回头望了眼这座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地狱,归墟剑的金焰渐渐平息,剑穗的铜铃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告别的意味。
玄铁卫们抬着牺牲弟兄的尸体,沉默地跟在后面。李肃的亲兵走在最后,手里捧着那根老管家留下的拐杖,拐杖上的血迹已干,却像在诉说着那些未能说出口的故事。
沈清辞握住杨辰的手,他的掌心还残留着晶石碎裂的触感。她知道,这场复仇留下的伤痕需要时间愈合,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只要九州的阳光还在,那些牺牲就不会白费。
血腥之仇,必以血酬。而血酬之后,该是新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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