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袁辅面色难看至极。
这群刁民，居然敢正面冲击他征西军大营，当真是不知死活！
袁辅看着身旁已然有了一些动摇军心的士兵，顿时神色一冷，沉声说道：“赵言竟敢用流民当盾牌？传令弓弩手……”
话音未落，地平线突然裂开一道黑潮。
十万流民如溃堤洪水般涌来，破旧的麻衣下藏着削尖的竹矛，妇人背着哭闹的孩童，老汉举着豁口的菜刀，浑浊的眼珠里烧着饿狼般的凶光。
“放箭！”
袁辅目光一凝，眼中杀机毕露，语气中带着冷冽的寒意！
箭雨泼向人群的刹那，冲在最前的流民皆是闷哼一声，直接倒在地上。
后续的流民却是硬顶着前面那些人的尸体，直接冲了进去！
箭矢钉在尸体上，到处都是血液和残肢断臂，还有烧焦的肉糊味。
“冲进去！抢粮！”
流民中爆出嘶吼。
袁辅的亲卫刚列起枪阵，就被刘明后面那群人抱着的破烂陶罐砸在脸上，陶罐破碎，里面的草灰木炭顿时被扬了起来，所有人一时间都睁不开眼睛。
那些混着石灰和草木灰的烟尘，在风中肆意飘散，征西军的人全都咳嗽不止，甚至直接丧失了战斗力。
几个流民趁机扑倒最前面的征西军，直接夺了他们手中的武器，将他们身上的皮甲给扒拉下来，然后穿在自己的身上。
“废物！”看到这一幕的袁辅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一脚踹翻鼓手，夺过鼓槌亲自擂响战鼓，“骑兵！给本王碾过去！”
披甲战马撞入人群的刹那，惨叫声撕心裂肺。
断肢与内脏在铁蹄下飞溅，整个战场上的状况无比惨烈，就好似人间炼狱一般。
流民首领王瘸子独眼充血，抡起铁匠锤砸碎马腿：“狗官！老子跟你拼了！”
赵言勒马立于高坡，玄色大氅在风中纹丝不动。
他望着山下炼狱般的战场，眼中满是悲愤，心底燃烧着熊熊怒火。
这些可都是大齐的百姓，他们何其无辜，不过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如果不是朝堂和袁辅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这些百姓，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而此时流民的尸体已堆成如同小山包，征西军的金甲染成血色，袁辅的狂笑隐约传来：“乌合之众！”
“将军，该动了。”李红绫死死地攥着手中的马缰绳，面色更是一片苍白，“再等下去……”
“等他们以为胜券在握。”赵言突然挥刀斩断身旁枯树，木屑纷飞中露出冷笑，“传令：轻骑分三路，走鹰嘴涧暗道。”
本来他可以直接一上来就加入战场的，局势也可以瞬间被逆转。
但赵言不能因为这些流民，就拿着自己的弟兄们的性命去送。
他要为百姓负责，更要为手底下的这帮弟兄负责！
与此同时，混乱的营地中。
王瘸子拄着断矛喘息，浑身上下都布满了血迹，整个人面目狰狞而又凶残。
他身后流民已不足五万，却仍死死抵着征西军的盾墙。
他啐出口血沫，只感觉脚下传来剧烈的震动，狂猎的马蹄声骤然响起，目光一凝便是朝着远处看去。
只见远处赫然有一抹黑色，如同一股潮水一般，正朝着这里席卷过来。
杀！
令人窒息的喊声，如同天雷滚滚一般，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三千轻骑如黑刃切进战场，马蹄裹着布帛踏雪无痕，直到突入中军百步内，袁辅才惊觉转头，眼底闪过一抹惊恐：“该死的赵言！”
“镇北侯！是镇北侯！”
望着那战马群中飘扬的旗帜，流民中爆出哭嚎般的欢呼。
赵言一马当先冲破盾阵，手中长刀赫然无情地收割着征西军的性命，三名征西军骑兵连人带马被砍翻在地。
李红绫从战马上一跃而下，顿时便混入人群，手中的匕首在悄无声息之间收割着人头。
“杀！”
三万镇北军的怒吼从四面八方涌来。
袁辅的铠甲上溅满亲卫的血，他疯狂劈砍着溃兵：“顶住！给本王顶……”
他话音戛然而止……王瘸子的铁匠锤呼啸而至，将他头盔砸得凹陷。
从赵言率三千轻骑进入战场，整个征西军兵败如山倒，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才过了半个时辰。
而残存的征西军丢盔弃甲逃向青州。
统计完伤亡情况的王瘸子独眼赤红，拖着断腿走向赵言：“侯爷！这些弟兄……”
他指向身后三万多具尸体，面目狰狞，眼中充斥着怒火。
赵言翻身下马，看着那如同山包一样堆起来的尸体，心中升起一阵悲戚。
他紧抿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将这些人全都好好安葬了，无处安葬的便就地火化。”
如果任由这些尸体暴尸荒野的话，这么庞大的数量，恐怕会引起瘟疫。
而赵言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这些了。
也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赫然在赵言身侧停了下来，王东平从马背上翻身而下。
“将军，征西军的溃败已成定局，眼下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说着，王东平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数万流民，眼中满是担忧。
若是直接将这些人一口气全部放入北疆的话，恐怕会对现在还算平静的北疆造成不小的冲击，更有可能会引起混乱。
赵言摆了摆手，“先统计所有人吧，这些人我有地方安排。”
王东平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应声退下。
这时的赵言走到了王瘸子在身旁。
“是谁让你带着人主动进攻征西军的？”赵言面色一沉，盯着王瘸子冷声问道。“如果我今日不来，身后的这十万人，就算是拼光了也绝不会是征西军的人对手！”
王瘸子浑身剧震，眼中却是不服，独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和倨傲。
他大声道，“如果不是我带领这些人过来，侯爷又岂会如此轻易地击败征西军？”
“难道我带着他们帮了侯爷，还有错了不成？”
赵言冷笑一声，却是面色不善的盯着王瘸子。
“所以，你就可以拿着这些百姓的承诺性命，当做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赵言的声音振聋发聩，那些围在周围的百姓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他们脸上都带着沉重的悲伤。
那些死伤的人中，都是他们这些人的亲人，甚至是兄弟姐妹。
这场胜利全都是用他们的性命换来的，那些粮食也是他们用性命换来的！
本来这一切都可以避免的！
赵言的话，令王瘸子身子一僵，从脚底顿时涌出一股冷意直冲天灵盖。
“你要的从来不是义军。”赵言起身，环顾四周的百姓，掷地有声，“你要的是踩着尸骨当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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