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城的天气悄悄回暖，自从那天和周鹤庭见面，又过了十来日。
周鹤庭没再来找过她，她也无处寻他，想去看望柳平的想法，便只能暂时搁置。
本来生活还算平静，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几日下工回家时，柳漾总感觉身后有人跟踪自己。
明怀景心细，察觉到她最近神思恍惚，便问她发生什么。
柳漾如实告知。
明怀景说：“你一个姑娘家确实不安全，不如我晚上送你回去。”
“这太麻烦了。”柳漾摆手拒绝。
“不麻烦。”明怀景递给柳漾外套。
明博瑶在旁边笑着说：“阿漾，你不必跟他客气，他平时不在店里住，我们在西边置了一栋房产，他回去也顺路。”
柳漾这才答应，她接过外套，同明怀景道谢。
接下来的几日，她都是跟着明怀景的车回家。
可饶是如此，仍是被歹人寻到空子。
明怀景的车刚走不远，弄堂口阴暗处，突然有一群瘪三缓缓向她围过来。
柳漾心中警铃大作，“什么人？”
“来让你爽翻的人。”话落，瘪三们不怀好意地狂笑。
柳漾警铃大作。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这阵子跟踪她的，恐怕就是这群人。
柳漾知道，此时大声求救是没用的，这弄堂里住的，都是普通百姓，没有人能救她。
她只能自救。
努力压抑着慌乱，柳漾气定神闲一笑，“你们倒是胆子不小，敢得罪我？”
为首瘪三顿了顿，又是一阵狂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皮，也敢在大爷我面前摆起谱儿来，等会儿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呸！”柳漾朝着瘪三的脸狠狠啐了一口。
为首瘪三捂着脸，有些发懵。
“你去江湖上打听打听，姑奶奶我的本事。”柳漾随手拎起旁边的一只破了口的旧坛子，狠狠砸在地上，气势极盛，“前些日子同文赌场的套签子文生，就是得罪了我，被秘密枪毙，你是什么人，敢给姑奶奶我找不痛快！”
套签子文生，是之前为难柳漾的赌场混混头子，已经被周鹤庭弄死了。
这套签子文生，在洪帮辈分虽然低，但在各大赌场名声都很恶，不是这群小瘪三能得罪的。
听柳漾如此讲，几个瘪三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老大，我听说那套签子文生，确实是因为得罪了一个女人，被人暗中了结的，这姓柳的小娘儿们，不见得说谎。”
“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咱们把钱退回去，可别因为这一点儿钱就惹上要命的麻烦。”
“......”
为首瘪三咬了咬牙，大手一挥，“咱们走！”
“不许走！”柳漾怒喝一声。
“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为首瘪三转过头，搓着手，一脸讨好。
柳漾撩了撩头发，绕着瘪三走动，“你得罪了我，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为首瘪三哭丧着脸，“我要是知道您是尊大佛，哪里敢过来得罪您呢？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
“是谁派你来堵我？”柳漾冷声问。
为首瘪三想都没想，直接供出来，“我们哥儿几个在街上晃的时候，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给了我们一些钱，说让我们来堵您。”
柳漾追问，“什么样的女人？”
“下人的打扮，估计是替人办事的。”为首瘪三努力回想，“我那时往车里偷瞄了一眼，后面还坐着一个穿白色洋装的女人。”
白色洋装...
柳漾印象中，跟她认识，且爱穿白色洋装的女人，只有殷晚汀一个。
还有上次赌场的事。
那套签子文生，当时分明是冲着钱来的，之后却突然改主意，把矛头全指向她。
她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如今她有了猜测，可苦于没有证据。
还有今天这事，即便有这瘪三的口供，然而这奉城，穿白色洋裙的女人那么多，如此，口供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再者...
柳漾脊背忽然窜出一阵寒意。
周鹤庭手眼通天，他难道会不知道殷晚汀的所作所为？
喉间发涩，柳漾不敢再深想下去。
“姑奶奶，我们可以走了吗？”为首瘪三小心翼翼道。
柳漾回神，沉声问：“那女人给了你们多少钱？”
为首瘪三竖起六根手指头，“六百块。”
柳漾朝他伸手。
“啊？”为首瘪三驼着腰。
“你要害我，钱赔我一半。”
“姑奶奶哟...”
“别废话。”柳漾凌厉道，“要钱还是要命，你自己选。”
旁边小瘪三凑过来，小声道：“老大，给她三百块就是了，咱们手里还剩三百块，今晚上咱坐船离开，天大地大，哪里混不得？”
为首瘪三只好抽出三百块，递给柳漾。
柳漾捏着钱，第一下没拽动。
第二下，她用了些力气。
拿来吧你！
为首瘪三仿佛失了魂一样，险些腿软，那可是三百块，足足三百块。
“还不走？”柳漾睨着他们。
几个瘪三一溜烟儿跑了。
等不见他们的踪影，柳漾狠狠松了口气。
她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摸了摸自己身后的衣服料子，全然已被冷汗湿透。
连同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在打颤。
柳漾怕极了，狐假虎威的刺激感，她再不想经历第二次。
不过也算有了收获，三百块，可以尽快把钱还给何副官了。
心有余悸，柳漾瘫坐在地上许久，才撑着墙壁站起身。
这时，大门口一个阿婆突然走出来，盯着那被砸碎的坛子，嗷的一嗓子喊道：“夭寿！我正收拾着家里的杂物，谁把我腌菜坛子砸了？”
这阿婆出了名的耳背，跟柳漾外婆时常一起浆洗。
柳漾忙弯腰大声道歉，“抱歉，阿婆，是我不小心弄碎了。”
阿婆唠叨起来，“你这女娃娃，有多不小心，这么大的坛子也碰碎，冒冒失失的哟...”
一边听着阿婆的碎碎念，一边向阿婆保证，说明日就给阿婆买个新坛子来。
阿婆这才消停。
柳漾只顾着哄阿婆，没注意到弄堂口对面，一辆停了许久的奥斯汀汽车，正缓缓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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