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
冰冷、粘稠、仿佛由整个地底世界的死寂与阴影凝聚而成的实质目光,穿透了层层岩壁与弥漫的灰雾,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钉在了林琛的身上。这不再是之前院主那高高在上的俯瞰,而是带着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混乱、仿佛亿万怨毒意识汇聚而成的……“存在”本身的凝视。
“虚妄之影”……或者说,是它庞大本体的一部分意志,苏醒了。
仅仅是这道目光的降临,周围的空间就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琥珀。灰雾不再飘动,空气中细微的能量粒子停止了跃迁,连声音都被彻底吞噬,只剩下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寂静。林琛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变得迟滞,血液流速减缓,连体内那磅礴的青混沌薪火,运转间都带上了一丝晦涩之感。
这片区域,已然成为了“影”的绝对领域!
他背负着琉璃,站在原地,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上唯一的一叶孤舟。手中的“薪火鳞”散发出的赤光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指引着方向——那方向,笔直地指向这片凝固领域的最深处,指向那恐怖注视的源头附近!
混沌鼎的主体碎片,竟然就在“虚妄之影”核心区域的边缘,或者说……是其镇压、窃取力量的对象?
没有退路。后退意味着放弃救治琉璃的唯一希望,也意味着将刚刚获得的力量与机缘拱手相让。
唯有前进,在这片被“影”主宰的绝地中,劈开一条生路!
林琛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了白霜。他眼中青混沌色的光芒艰难地亮起,如同在厚重冰层下燃烧的火焰。心灶之中,归墟薪火感受到了外界的极致压迫与同源本源的吸引(混沌鼎碎片),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爆发出更加顽强的抗争意志!
“我们……走。”他低声对背后昏迷的琉璃说了一句,更像是对自己的宣誓。随即,他迈开了脚步。
脚步落下的瞬间,仿佛踩碎了某种无形的冰面。“咔嚓”一声细微的脆响在灵魂层面回荡,凝固的领域出现了一丝涟漪。
这一步,如同投入平静(死寂)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狂暴的反应!
呜——!
无数凄厉、扭曲、充满了痛苦与怨毒的阴影尖啸,从四面八方、从脚下的地面、从头顶的岩壁中疯狂涌出!实质般的音波混合着冰冷的精神冲击,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毒刺,狠狠扎向林琛的识海!
同时,周围凝固的灰雾剧烈翻腾起来,化作无数只漆黑、粘稠的阴影触手,带着侵蚀空间、拖拽灵魂的诡异力量,如同狂舞的魔蛇,从各个角度缠绕、抽打、穿刺而来!
这不再是单纯的物理或能量攻击,而是融合了灵魂污染与法则侵蚀的领域绞杀!
林琛周身那青混沌光晕剧烈震荡起来,光芒在无边阴影的冲击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熄灭。那阴影尖啸更是直接穿透了光晕的防御,在他脑海中炸响,带来阵阵眩晕与撕裂般的剧痛。
他闷哼一声,七窍之中再次渗出了淡金色的血液。但他眼神依旧锐利,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混沌归墟……万法不侵!”
他低喝一声,心灶催动到极致!青混沌薪火轰然爆发,不再仅仅是护体光晕,而是化作一道凝练的、逆冲而上的青混沌火柱,以他为中心,悍然撞向那无尽的阴影狂潮与灵魂尖啸!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青混沌火柱所过之处,那些阴影触手发出凄厉的哀嚎,瞬间消融、汽化!恐怖的灵魂尖啸在触及火柱外围那层煌煌青焰时,也如同遇到了克星,威力大减!
归墟的特性吞噬、分解着阴影能量,而灶君真炎的煌煌正气,则如同阳光净化污秽,对那怨毒的灵魂冲击有着天然的克制!
林琛以自身为矛,以青混沌薪火为锋,硬生生在这片影之领域中,撕开了一道短暂的通路!他背负琉璃,沿着薪火鳞指引的方向,顶着无穷无尽的阴影攻击与灵魂冲击,一步步,坚定地向前推进!
每前进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都需要消耗海量的心力与力量。阴影的攻击无穷无尽,形态也在不断变化,时而化作狰狞鬼面噬咬,时而化作冰冷锁链缠绕,时而又化作靡靡之音蛊惑心神。
林琛紧守灵台,将《五味天书》的奥义运转到极致,以混沌之道包容、化解着各种负面冲击。归墟薪火更是如同最贪婪的熔炉,疯狂吞噬着靠近的阴影能量,转化为精纯的混沌之气,补充着自身的消耗。
这是一场意志与力量的极限拉锯战。
不知前行了多久,或许只是百丈,却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林琛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脸色苍白,但他的眼神却愈发明亮,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寒铁。
终于,在击溃了一波由纯粹寂灭法则凝聚而成的、如同黑色冰晶风暴的攻击后,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被无形力场笼罩的圆形广场。广场的地面并非岩石,而是某种如同凝固的黑色镜面般的物质,倒映着上方虚无的黑暗。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阴影与痛苦结晶构筑而成的、扭曲而诡异的黑色祭坛。
祭坛之上,悬浮着一颗约莫拳头大小、不断搏动着的、仿佛由液态黑暗构成的心脏虚影——正是林琛之前在影心祭坛见过的那种“影心”!但这一颗,散发出的气息远比之前那个祭坛的投影要庞大、精纯、恐怖无数倍!它仿佛就是这片影之领域的力量核心!
而在那黑色祭坛的下方,紧贴着那片黑色镜面地面,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赤红色光芒,正在顽强地闪烁着,与林琛手中的薪火鳞交相辉映!
混沌鼎碎片!就在那影心祭坛之下!
然而,想要取得碎片,就必须穿过这片被影心力量完全笼罩的核心广场,就必须……直面那颗恐怖的心脏!
就在林琛目光锁定那点赤红光芒的刹那——
祭坛之上,那颗搏动的影心,猛地一滞!
随即,那双一直笼罩着他的、冰冷粘稠的注视,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集中!仿佛整个“虚妄之影”的意志,都通过这颗心脏,彻底锁定了他!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整个天空塌陷下来,狠狠压在了林琛的身上!他周身的青混沌光晕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压缩到体表寸许范围!脚下的黑色镜面地面,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
那不是能量的冲击,而是……存在层面的否定!是“影”之法则对整个“生”之概念的排斥与镇压!
林琛感觉自己的肉身仿佛要被这股力量碾成齑粉,灵魂也要被从那颗影心中散发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死寂的意志拉拽出去,永世沉沦!
“呃……啊!”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双膝微屈,几乎要跪倒在地!背负的琉璃也因为这骤然提升的压迫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眉心那寂灭烙印骤然亮起,与她体内新生力量的对抗变得更加激烈!
不能倒!绝不能倒在这里!
林琛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疯狂与决绝!他猛地抬头,直视那颗搏动的影心,直视那后面仿佛连接着无尽黑暗深渊的源头!
心灶之中,那青混沌薪火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玉石俱焚的意志,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疯狂燃烧起来!火焰的核心,归墟的寂灭之意被催发到极致,而外层的灶君青焰,则爆发出焚尽一切的煌煌神威!
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源而生的力量,在这极致的压力下,开始了某种更加深层次的……融合?或者说……蜕变?
“你要……否定我的存在?”林琛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冰冷与威严,“那我便……以这归墟薪火……焚尽你这……虚妄之影!”
他不再防御,不再试图前进。
他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道与理,都灌注于右拳之上!那青混沌色的火焰在他拳锋凝聚、压缩,最终化作一颗只有鸽卵大小、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又归于混沌之力的……混沌原点!
然后,他对着那颗搏动的影心,对着那无尽的黑暗注视,轰出了这凝聚了他此刻一切的一拳!
“归墟……原点……爆!”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的扩散。
只有那颗鸽卵大小的混沌原点,无声无息地,跨越了空间,印在了那颗搏动的影心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下一刻——
以影心为中心,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光与声、连存在本身都仿佛要湮灭的……混沌色奇点,猛地膨胀开来!
与此同时,林琛一把抓起地上那点闪烁的赤红光芒——那正是一片约莫巴掌大小、通体温热、刻满了古老灶纹的青铜碎片!真正的混沌鼎碎片!
他看也不看身后那正在爆发的、足以湮灭一切的归墟奇点,用尽最后力气,将碎片塞入怀中,背负着琉璃,转身便向着来路,向着那片被暂时撕开的影域缺口,亡命飞遁!
在他身后,那混沌奇点疯狂膨胀,所过之处,阴影祭坛、黑色镜面、乃至那恐怖的影心,都在无声无息地……分解、湮灭、归于那最初的混沌与虚无!
“吼——!!!”
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愤怒与难以置信的、仿佛源自整个黑暗深渊的咆哮,猛地从湮灭的中心传来,震得整个地下世界都在剧烈摇晃!
林琛甚至能感觉到,那恐怖的意志如同受伤的疯狂巨兽,锁定了他的背影,带着滔天的杀意,紧追而来!
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只知道,他拿到了!在虎口拔牙,从“虚妄之影”的核心领域,抢到了至关重要的混沌鼎碎片!
希望,从未如此触手可及!
而随之而来的,也必将是……不死不休的、最疯狂的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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