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铁门在林悦身后重重关上，回声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
雨水从生锈的顶棚缝隙渗入，在地面形成一个个小水洼。
沐昭时看着闺蜜被雨水打湿的短发，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可怕。
\"你到底想给我看什么？\"沐昭时问，声音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悦的手在发抖，指甲上剥落的红色甲油在昏暗光线下像干涸的血迹。
她指向厂房角落的一个老旧保险柜：\"那里面的东西...能证明段临渊对你做的一切。\"
沐昭时走近那个锈迹斑斑的保险柜，发现上面装着最新款的生物识别锁。
\"只有你的指纹能打开。\"林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设置的。\"
这个认知让沐昭时心头一颤。
她将拇指按在传感器上，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柜门缓缓弹开。
里面整齐码放着数十个文件袋，每个都标注着日期和简要内容。
沐昭时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个，标签写着\"沐氏资产保护记录\"。
文件里是一系列复杂的股权转让协议和资金流向图，显示段临渊在过去三年里，通过空壳公司逐步回购了沐氏被恶意收购的所有核心资产。
最后一页的备注栏里，一行熟悉的字迹写着：\"等昭昭恢复记忆后还给她。\"
\"这...不可能。\"沐昭时的手指微微发抖，又迅速翻开下一个文件袋。
车祸现场照片。
不是林悦之前给她看的那些，而是全新的角度
段临渊满身是血抱着昏迷的她冲向救护车，他的后背插着大块挡风玻璃碎片，白衬衫几乎被染成红色。
沐昭时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疯了一样翻找其他文件。
一份心理诊疗记录滑落出来，上面赫然是段临渊的名字，诊断结果栏写着：\"解离性身份障碍(dId)，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存在'控制者'与'守护者'双人格交替主导...\"
\"这不是我想要的！\"林悦突然尖叫起来，冲过来打翻沐昭时手中的文件，\"这里面应该有他的犯罪证据！他威胁你父亲的录音！他控制沐氏的把柄！\"
纸页在空中散落，像一场苍白的雪。
沐昭时弯腰捡起其中一页，发现是段临渊的日记复印件：
\"今天昭昭又尝试逃跑。控制者人格占据主导，我差点伤害她。医生建议药物控制，但我怕副作用...她最近做噩梦的次数变多了，是不是想起了车祸的事？如果她知道那辆货车是林氏安排的...\"
沐昭时猛地抬头看向林悦：\"货车？什么货车？\"
林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铁墙。
雨水从她发梢滴落，混着眼角的泪水一起滑下。
\"我父亲...是沐氏当时的财务总监。\"她的声音支离破碎，\"他做假账掏空沐氏...段临渊发现了，威胁要曝光...\"她捂住脸，\"车祸那天...那辆货车确实是林氏安排的，但目标是段临渊！他们没想到你会突然变道...\"
这个真相像一记重拳击中沐昭时的胸口。
她想起那些闪回的记忆碎片……
——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然后是段临渊扑过来推开她的身影。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沐昭时轻声问。
林悦滑坐在地上，像个破碎的布娃娃：\"因为我嫉妒...\"
她抬起头，眼中是赤裸的痛苦，\"嫉妒凭什么他可以不顾一切宁愿被你恨也可以保护你...
嫉妒凭什么你有人这样爱你...
凭什么你们可以不顾一切……\"
沐昭时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段临渊\"三个字跳动得刺眼。
她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段临渊沙哑到极点的声音：
\"回来。\"简单的两个字，却像用尽了他全部力气，\"否则我会让林氏明天就破产。\"
这种笨拙的威胁让沐昭时心头一酸。
连威胁都透着可怜，段临渊根本不知道如何正确表达爱意，只能用这种扭曲的方式留住她。
\"你在哪？\"她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工厂门口。\"
沐昭时走向铁门，用力推开。
雨幕中，段临渊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浑身湿透，手里攥着一份文件。
他们隔着雨幕对视，谁都没有先动。段临渊的眼神中满是恐惧。
她知道了全部真相，而他不知道她会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沐昭时向前迈了一步。段临渊的身体明显绷紧了，手指无意识地捏皱了手中的纸张。
\"那些文件...\"他开口，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我本来...不想让你看到...\"
沐昭时又向前走了几步，现在他们之间只有五米距离。
她能清晰看到段临渊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还有他眼中近乎绝望的希冀。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段临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告诉你...你就会留下吗？\"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因为恩情留下的爱...我不需要。\"
雨水打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段临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弯下腰去，手中的文件掉进水洼里，墨迹渐渐晕开。
沐昭时这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脸色潮红，呼吸急促，显然高烧未退。她快步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手掌触到的皮肤滚烫得吓人。
\"你疯了？高烧还跑出来！\"她忍不住责备。
段临渊却因她的触碰而僵住，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似乎想碰她的脸，又在半空停住，像是怕惊扰一场美梦。
\"昭昭...\"他轻声唤道，声音里是赤裸的脆弱，\"我...我不知道怎么爱你才是对的...\"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刺入沐昭时的心脏。
她看着眼前人，突然明白了一切。
他的控制，他的偏执，他那些令人窒息的占有欲，都源于一种不知如何正确表达的爱。
就像被困在迷宫里的人，明明出口就在眼前，却只会不断撞向墙壁。
\"先回去。\"沐昭时最终说道，扶住他滚烫的手臂，\"你需要休息。\"
段临渊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
他顺从地跟着她走向车子，却在开车门前突然停下：
\"林悦...怎么处理？\"
沐昭时回头看向厂房，林悦仍坐在原地，抱着膝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让她走吧。\"沐昭时皱眉揉了揉太阳穴，\"这些东西要付出代价的从来不是她一个。\"
段临渊点头，知道沐昭时意有所指，没有多问说：“我会解决 。”
他坐进副驾驶，整个人陷在座椅里，显得异常疲惫。
沐昭时发动车子，暖气慢慢驱散车内的寒意。
雨刷有节奏地摆动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被一次次推开，又一次次重新覆盖上来。
就像某些感情，无论如何压抑，总会卷土重来。
\"那个诊断...\"段临渊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会...害怕我吗？\"
沐昭时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但我想了解更多。\"
段临渊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车内陷入沉默，只有雨声和引擎的嗡鸣。
当车子驶入别墅区时，沐昭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本可以趁这个机会彻底逃离，却选择了回来。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加速，却不是因为恐惧……
段临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思绪，睁开眼看向她，目光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
他没有问她会留下多久，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仿佛这一刻的光景就足够他珍藏余生。
沐昭时停下车，却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
雨声渐小，天光微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她，站在真相与选择的十字路口，第一次看清了这条名为段临渊的迷宫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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