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魂山的朝阳刚漫过崖顶,叶辰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他睁开眼时,裂穹剑已握在手中,剑穗上凝结的晨露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坑——这是常年与危险周旋养成的本能,哪怕是在相对安全的武圣驻地,也从未松懈。
“叶宗主!出事了!”流云阁的弟子跌跌撞撞跑来,青色的衣袍被荆棘划破数道口子,脸上沾着泥土和泪痕,“我们……我们在山脚下发现了……发现了林掌门他们的令牌!”
叶辰的心猛地一沉。昨日清晨,青岚门掌门林远山带着三名弟子下山探查魔族余孽动向,按约定黄昏便该返回。此刻令牌被单独送回,绝非好事。
“令牌在哪?”他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剑鞘,指节泛白。
弟子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个布包,打开的瞬间,四枚青铜令牌滚落在地。其中一枚刻着“青岚掌门”的令牌已断裂成两半,断裂处还沾着黑紫色的血迹——那是魔族独有的“蚀骨血”,沾之即腐。
“这……”叶辰捡起断裂的令牌,指尖触到血迹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蔓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令牌上残留的灵力波动异常紊乱,像是经历过剧烈的挣扎,“你们在哪发现的?周围有没有打斗痕迹?”
“在黑风口的乱葬岗。”弟子的声音带着哭腔,“那里……那里堆着好多尸体,都是附近村落的百姓,我们没敢细看,只捡了令牌就回来了。”
叶辰抬头望向黑风口的方向,那里的云层比别处更沉,隐隐透着股腥气。他突然想起昨日林远山临行前的模样,老人断了的左臂还缠着绷带,却执意要亲自带队,说“青岚门的弟子也是血肉之躯,我这当掌门的,不能总让孩子们去拼命”。
那时只当是老人的执念,此刻想来,或许他早已预感到了什么。
一、乱葬岗的真相
赶到黑风口时,日头已升至半空,却照不透这里的阴霾。乱葬岗的土坡上,新翻的泥土混杂着残肢断臂,几只乌鸦落在歪倒的十字架上,啄食着未被掩埋的内脏,发出刺耳的聒噪。
“叶宗主……”百草堂的弟子捂着嘴干呕,他虽常年与药材打交道,见过不少伤病,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这些百姓……像是被活活剥皮剔骨的。”
叶辰蹲下身,手指拨开一具孩童尸体旁的泥土。孩子的胸口有个拳头大的血洞,心脏不翼而飞,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显然是被魔气强行剥离的。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整个乱葬岗——至少有上百具尸体,男女老少皆有,死状如出一辙。
“是‘血祭阵’。”流云阁主不知何时也到了,她捂着口鼻,声音发颤,“魔族在用人的心肝炼制邪器,林掌门他们……怕是撞破了这事,才被灭口的。”
叶辰没说话,只是走向乱葬岗深处。那里有片被碾压的草丛,草叶上的血迹还未干涸,旁边散落着半截青岚门的制式长剑,剑刃上刻着的“守”字已被魔气蚀得模糊不清。
“这里发生过打斗。”他捡起断剑,指尖抚过剑刃的缺口,“林掌门用了‘青岚剑法’的最后一式‘舍身’,这缺口是强行震碎剑骨造成的,他想同归于尽。”
可周围没有魔族的尸体,甚至没有留下任何魔气残留的痕迹。这只有一种可能——对方的实力远超林远山,不仅轻松斩杀了他们,还刻意抹去了所有痕迹,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隐藏什么。
“这不可能……”流云阁主脸色惨白,“林掌门已是八阶巅峰,就算打不过,想突围总该能做到……”
“如果对方是两个九阶魔将呢?”叶辰的声音异常冰冷,他将断剑收入鞘中,目光再次扫过那些百姓的尸体,“他们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示威。你看这些尸体的摆放,像不像个残缺的阵法?”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尸体的排列隐隐符合某种阵纹,只是缺了最中心的位置——那里本该是林远山的尸体。
“他们把林掌门带走了。”叶辰站起身,裂穹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们要的不是人命,是让我们知道,他们有能力随时取走任何人的性命,包括我们。”
这个认知像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带来一阵窒息的沉默。乱葬岗的风卷着血腥味,吹得人眼眶发酸,却没人敢出声——震惊过后,是深入骨髓的无力。
二、武圣的犹豫
返回万魂山驻地时,消息已传开。青岚门的弟子们跪在石屋外,个个披麻戴孝,为首的少年是林远山的孙子,不过十三岁,此刻正抱着那枚断裂的令牌,哭得撕心裂肺:“叶宗主!求您为我爷爷报仇!求您了!”
叶辰站在台阶上,看着那些哭红的眼睛,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承诺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剩苦涩——连九阶武圣都未必能应对的对手,他凭什么承诺报仇?
“都起来吧。”浮星棋圣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老人拄着拐杖走出,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叹了口气,“报仇不是喊出来的,是要一步步走出来的。”
他转向叶辰,眼神复杂:“黑风口的事,我已知晓。刚才镇北武圣传来消息,魔族在黑风口以西五十里的‘落魂坡’布了阵,阵眼处有至少三名九阶魔将镇守,还有上万魔兵,硬闯无异于自杀。”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林掌门被折磨?看着百姓被屠戮?”叶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裂穹剑在鞘中微微震颤,“我们结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守护他们吗?!”
“守护也分时机。”镇北武圣从阴影中走出,玄甲上的寒光映得他脸色愈发冷峻,“现在冲上去,不仅救不出人,还会把七宗剩下的力量全搭进去。你想过后果吗?”
“后果?”叶辰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武圣,“看着同伴被抓走不救,看着百姓被屠杀不管,这就是你们说的后果?那我们修炼到九阶,又有什么意义?!”
百草堂前代堂主咳嗽着开口,声音苍老而疲惫:“叶小子,我们不是不救,是不能急。魔族这是在引我们上钩,他们巴不得我们冲动。你想想,林掌门为何要把令牌留在乱葬岗?他是在告诉我们,那里有陷阱。”
“那也不能……”
“能。”浮星棋圣打断他,将一枚白玉棋子放在他手心,“这枚‘观星’棋能推演阵法弱点,三日后,落魂坡的阵眼会有一次能量波动的低谷,那时再动手,才有胜算。”
叶辰捏着棋子,玉质的温润却暖不了冰凉的心。他看着石屋外跪着的青岚门弟子,看着那些年轻而绝望的脸,突然觉得这枚棋子重逾千斤——它代表着理智,代表着胜算,却也代表着眼睁睁看着同伴受苦的煎熬。
“三日后……”他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林掌门他……能撑到三日后吗?”
没人回答。石屋外的风呜咽着,像在替所有人诉说着那句不敢说出口的话:未必。
三、无声的煎熬
接下来的三日,成了万魂山最漫长的时光。
青岚门的弟子们每日跪在石屋外,从日出到日落,没人哭喊,只是沉默地跪着,用沉默诉说着最沉重的诉求。叶辰每次从他们身边走过,都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把自己关在推演室里,对着落魂坡的地图一遍遍演算。浮星棋圣的“观星”棋在他手中亮起微光,阵眼的能量波动轨迹在石桌上清晰显现——确实如老人所说,三日后的子时,阵眼处的魔气会出现一次短暂的紊乱,那是唯一的机会。
可推演得越精准,叶辰心里就越堵。他能算出阵法的弱点,能算出最佳的突袭路线,却算不出林远山此刻正在经历什么。是被魔气侵蚀着筋骨?还是在祭坛上忍受着烈火灼烧?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老人断了左臂仍挥剑的决绝,看到儿子魂魄时的隐忍,还有临行前那句“叶宗主多保重”。
“宗主,”副将端来的饭菜已经凉透,他看着叶辰布满血丝的眼睛,犹豫着开口,“青岚门的孩子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叶辰猛地抬头,推开门冲了出去。石屋外,少年们果然还跪在那里,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着脊梁。看到叶辰,为首的少年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为虚弱而踉跄了一下。
“都给我起来!”叶辰的声音带着怒意,却更多的是无奈,“你们这样跪着有什么用?能救回林掌门吗?能报仇吗?!”
少年倔强地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牙不肯落下:“我们……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求叶宗主……求您快点去救我爷爷……”
“我会去。”叶辰深吸一口气,声音放柔了些,“但不是现在。你们得活着,得好好吃饭,等我们把林掌门救回来,还需要你们撑着青岚门。”他转身对身后的弟子道,“把他们带去膳堂,看着他们吃完东西,谁敢再跪着,就按七宗盟约处置。”
少年们还想说什么,却被叶辰眼中的疲惫和决绝堵住了话。他们能感觉到,这位年轻的宗主心里,比他们更煎熬。
四、出发前夜
第三日的黄昏,万魂山的雾气格外浓。叶辰站在崖边,望着落魂坡的方向,那里的魔气已经开始躁动,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
浮星棋圣走到他身边,将一件玄色披风搭在他肩上:“都准备好了?”
“嗯。”叶辰点头,裂穹剑已被他擦拭干净,剑刃映着晚霞,泛着冷冽的光,“流云阁主带三百弟子从西侧山道牵制,百草堂负责接应和疗伤,镇北武圣随我主攻阵眼。”
“小心些。”老人拍了拍他的肩,“魔族没那么简单,这次的阵眼,可能是个幌子。”
叶辰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越来越沉的暮色:“我知道。但就算是幌子,也得去。”
他不能让那些跪着的少年失望,不能让乱葬岗的百姓白死,更不能让林远山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哪怕知道前路可能是陷阱,哪怕知道自己或许会重蹈覆辙,也必须迈出这一步。
夜色渐深,万魂山的石屋陆续亮起灯火。青岚门的少年们已经睡下,嘴角还带着泪痕,却终于有了安稳的呼吸。叶辰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年轻的脸庞,转身走向集结点。
镇北武圣和流云阁主已带着弟子等候在那里,月光照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道道沉默的誓言。没人说话,只有兵器碰撞的轻响,和风吹过衣袍的猎猎声。
当队伍消失在夜色中时,浮星棋圣站在崖顶,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石桌上的“观星”棋微微颤动,推演的画面里,除了落魂坡的阵眼,还有一处隐藏在云层后的黑影,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他没有告诉叶辰。有些真相,知道了反而会动摇决心;有些无奈,只能由站在最高处的人独自承受。
夜色中的队伍沉默前行,每个人的心里都装着沉甸甸的东西——对魔族的恨意,对同伴的担忧,对胜利的渴望,还有那份明知可能徒劳,却依旧要往前冲的,沉重的决心。
这或许就是江湖,就是守护的代价。总有那么多令人震惊的残酷,和不得不接受的无奈,而支撑着人们走下去的,不过是那句“不能让他们白死”的执念,和对“或许能成功”的微弱期盼。
落魂坡的魔气越来越近,叶辰握紧了手中的裂穹剑。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在每个人的心上,刻下更深的印记——关于牺牲,关于抉择,关于在绝望中,依旧不肯熄灭的那点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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