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眉头时不时皱起，低头陷入了沉思。
陆青玄也不催促，只是慢悠悠地品着杯中早已微凉的茶，神态悠闲。
良久，埃德加猛地抬起头。
“好，没问题。”他脸上的犹豫一扫而空，声音低沉道：“不瞒阁下，那莱茵家族，正是议会十二席议员之一，温斯顿·莱茵的家族。此人实力强横，性格更是出了名的顽固强硬，与我素来理念不合，多有龃龉。”
“更何况那块法则源晶，是那老家伙前段时间从一处秘境深处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带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道：“希望阁下能给我一些时间，在血月仪式开始之前，我定当竭尽全力，说服温斯顿，将那法则源晶送到阁下手中。”
“既然如此。”陆青玄脸上带着笑容，缓缓站起身，“那便合作愉快。陆某，静候主教佳音。”
话音落下，他已转身向大门外走去。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出门槛的刹那，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形却毫无征兆地顿住。
他没有回头，平静的声音在寂静的议事厅内响起：“埃德加阁下，艾薇拉的身世，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圣堂内的空气似乎又凝滞了几分。埃德加沉默片刻，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带着复杂的意味。
“艾薇拉小姐，她的血脉确实特殊。她体内流淌着一半属于血族的血液。至于为何如此……”埃德加的语气带着一丝讳莫如深，“这牵扯到一桩旧事，一桩事关威廉姆斯家族的禁忌秘辛。其个中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明白了。”陆青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随即一步踏出，身影彻底消失在议事厅内。
埃德加大主教独自伫立在空旷的大厅中央，目光依旧停留在陆青玄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罗德?威廉姆斯，你当年造的孽……唉……”一声无奈地叹息自他口中幽幽溢出，带着一丝感慨。
离开圣保罗大教堂那宏伟的古老建筑，伦敦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雨后青草和城市特有的气息。
陆青玄身边，艾薇拉像只终于摆脱了笼子的小鸟，瞬间恢复了活力，叽叽喳喳的声音在陆青玄耳边响个不停。
“喂喂！陆九霄！”
艾薇拉快走两步，绕到陆青玄身前，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加掩饰的好奇与兴奋，“那个古板的老头儿为什么说你还有一个名字叫陆青玄啊？这个名字听起来……嗯，怪怪的，没有陆九霄霸气。”
她歪着头，大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快说快说，陆九霄这个名字该不会是你行走江湖用的假名吧？就像……唔，就像小说里那些神秘的大侠那样？陆九霄是不是更厉害？”
陆青玄听着耳边活力四溢的声音，停下脚步，侧头瞥了她一眼：“你一个欧洲小姑娘，还懂华国名字的韵味？”
“喂！你可别小看我。”艾薇拉立刻挺直了小身板，白皙的下巴微扬，“本小姐几年前可是在华国待过好长一段时间的，什么火锅、麻将、功夫茶……我都门儿清。还有那些武侠小说，我也偷偷看过好几本呢！什么青玄、紫霄、九幽……这些名字套路我都懂。”
“九霄啊，一听就是能上九天揽月的大神通者。青玄嘛……有点像……嗯……山里的神仙道长？反正不够威风凛凛。”
她煞有介事地分析着，为自己的“博学”感到一丝得意。
陆青玄轻哂，摇头道：“青玄二字，取意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意境深远，怎么就比不上九霄了？”
“真的吗？”艾薇拉疑惑地眨了眨眼，脸上的茫然显而易见，但很快又固执地摇头，“不管不管！反正我就觉得陆九霄听着更厉害，念出声都感觉剑气要冲出来了，比那个青玄带劲多了。”
她蹦跳到陆青玄身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换上一副八卦兮兮的表情：“哎，里面那个老头子都跟你谈什么啦？快说说嘛，神神秘秘的，我在外面等得都快睡着了，他是不是在背后偷偷嘀咕我了？我好像听到一点点……什么血脉？”
陆青玄目光在她天真无邪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脑海中闪过埃德加关于“血族血脉”与“威廉姆斯禁忌秘辛”的话语。
他面色平静如水，伸出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无甚要紧，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小孩子家，莫要多问。”
“喂！谁是小孩子了！”艾薇拉立刻炸毛，跳开一步，双手护着额头，气鼓鼓地抗议，“我早都已经过了二十岁了，而且我才不是瞎打听，我是关心你呀！万一那个老头想坑你怎么办？光明议会的人心眼可多了。”她气鼓鼓地瞪着陆青玄，但眼神里的关切却真切无比。
陆青玄看着女孩儿生动的表情，嘴角那抹无奈的笑意似乎真切了几分。
在他漫长的岁月尺度下，艾薇拉这点年纪，与真正的稚童无异。若真要论起来，即便是当世华国声名赫赫的剑仙在他面前，也不过是“小辈”。
他刚想开口，身后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呼……呼……陆先生！艾薇拉小姐！请……请等等我！”
陆青玄转身，看着小跑过来的韦布，剑眉微挑：“韦布？你无需留在光明议会处理后续事宜？”
韦布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极其尴尬的神色，他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将那规整的发型都挠乱了几分。
正如陆青玄所言，他原本奉命带回艾薇拉的任务，随着陆青玄与埃德加主教达成那项核心交易，理论上已经宣告终结。
但就在几分钟前，他刚走出议事厅不远，一道来自议会核心层的密令又传到了他手里。
这道密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尽可能继续留在陆青玄身边！必要时，甚至可以动用光明议会在世俗的部分权限，为这位深不可测的东方强者扫清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麻烦”。
“咳……陆先生，是这样的……”韦布脸上堆起诚恳甚至带着点讨好的笑容，“议会的事务……暂时告一段落。只是……只是在下的任务虽然结束，但心中对陆先生的敬佩之情却愈发深刻。先生手段通天，气度非凡，实乃平生仅见。”
“在下……在下不才，希望能有幸继续追随陆先生左右，哪怕只是跑跑腿、处理些俗务也好！希望陆先生……能给我这个机会。”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很低，眼神带着热切和忐忑。
陆青玄深邃如渊的目光落在韦布那张写满“真诚”与“期盼”的脸上。光明议会打的什么主意，他洞若观火。
无非是想借着这根“线头”，将自己与议会更紧密地绑在一起，或者至少维系一个方便沟通的渠道。
对此，陆青玄心中淡然一笑。棋子也好，桥梁也罢，他对这种程度的算计并不在意。
一个熟悉本地情况，且能有限度调用光明议会资源的“向导”或“帮手”，在某些时候，或许真能省去些无谓的麻烦。
况且，这个韦布，看起来还算识相。
他收回目光，淡淡吐出两个字：“随你。”
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听不出喜怒，却让躬身等待的韦布如蒙大赦，脸上瞬间绽放出难以抑制的欣喜光彩。
韦布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感激又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笑容，连忙恭敬地应道：
“是！多谢陆先生！” 随后，自觉地退后半步，安静地跟在了两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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