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苏辞和云城正在屋里观察白日那只雪兔的一举一动，赵晏清虽不喜欢她与云城独处，但事关赵松阳病况，他只能忍了。
松鹤堂传来消息，老夫人差他过去，苏辞得知后并没有说什么，叮嘱他快去快回。
云城一听，立马来了兴趣，这个烦人精终于要走了，连忙笑嘻嘻朝他大喊，“哟，赵大将军有事啊，那你去忙，苏辞自有我来照顾，保准照顾的白白胖胖！”
赵晏清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朝苏辞点头后，快步去了松鹤堂。
老夫人院子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
兰嬷嬷站在门口左顾右盼，见赵晏清从廊下走来，她焦急地上前迎接，“将军来了，夫人在里头等候多时了。”
赵晏清点头，跨进屋子，兰嬷嬷拉住他哀求道，“将军，老夫人今日滴水未进，她年纪大了，只怕身子骨受不住，将军您待会劝劝她，好歹也把药喝了。”
赵晏清话语冷淡，“知道了。”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供台上点着一盏昏暗的莲花灯。
老夫人手里拿着一串褐色佛珠，静静地跪在供台前的蒲团上，便是看见赵晏清进来，她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兰嬷嬷瞧眼不为所动的赵晏清，赶紧过去扶她，“老夫人，将军来了”。
老夫人连眼皮都没抬，冷哼一声后才就着嬷嬷的手站起身，走到八仙桌前坐下。
兰嬷嬷知晓祖孙二人有私事要谈，于是赶紧将药放在桌子上提醒道，“老夫人，药已经温了，您记得要喝啊。”
然后朝赵晏清点头示意后，领着丫鬟婆子关门退出院外。
老夫人把药碗推开，将佛珠放在桌子上，开门见山地质问赵晏清，“赵胤，你是不是喜欢上苏辞了？”
“是。”赵晏清身子修长挺拔，笔直坐于窗前，昏黄的烛光在耳侧跳跃，老夫人看不清他的脸，却听得清他话中的真心和温柔。
老夫人早有预感，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她无奈地闭了闭眼，冷声问道，“赵胤，你还记得首辅大人司马枭和胡天将军吗？”
赵晏清垂眸看着八仙桌上一只青花瓷的茶壶，语气冷淡地回答，“与我何干。”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睨他一眼，说起往事，“司马枭是云洲公主第一任驸马，当朝首辅大人，大权在握，又有从龙之功，一时之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
“他与云洲公主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婚后更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二人之佳话在上京广为流传。”
“可谁知好景不长，成婚不过半年，大理寺就在司马府中查到司马枭与敌国往来的信件与证物，司马枭通敌叛国，铁证如山。”
“司马九族，上万条人命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可知这关键证据是何人发现的？是他的妻子云洲公主！”
回想往昔旧事，老夫人暗自神伤，眼神暗了暗，继续道，“胡天将军，镇守西南，手握八万精兵，数次击退西境小国偷袭，也算得上战功彪炳。”
“文崇帝大悦，赐婚云洲公主。”
赵晏清不用猜，也知道胡天将军的下场。
老夫人睨他一眼，说道，“胡天将军，云洲公主的第二任驸马，又是新婚半年，胡天将军连续失守三城，文崇帝大怒，追查之下，竟查出胡天将军与敌军暗中勾结。”
“通敌叛国，铁证如山，胡天将军甚至连叫冤的机会都没有，五马分尸，血洒疆场。”
“而这一次，又是云洲公主，及时发现证据，立下汗马功劳，文崇帝念其大功，故，封为长公主。”
老夫人冷静又愤怒地看着他，“赵胤，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该文崇帝心狠手辣，不惜以自己女儿为诱饵，一步步，从政权到兵权。”
“西境大权在握，如今，只剩北疆了。”
“赵胤，现在，到你了。”
“文崇帝故技重施，你，就是第三个司马枭！”
赵晏清不为所动，冷漠回应，“我不是司马枭，也不是胡天，苏辞也不是祁云洲。”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尚且年轻，孤高自傲，倘若你孑然一身，孤身一人，你就是与苏辞双宿双飞，我自不会管你。”
“但现在，你是赵家子孙，背负赵氏几千条人命，还有你身后十几万赵家军，那是你祖父、你二叔三叔用生命换来的功勋。”
“你无数次在他们面前立下誓言，如今，你难道要因为区区一个女子，就不为他们负责了吗，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祖父，怎么对得起那些与你出生入死的弟兄！”
老夫人脸色阴沉，“苏辞就是文崇帝派来的第二个祁云洲，不管你对她感情如何，我决不允许你跟她在一起，更不能让她生出赵家的长孙，我不能让赵家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上！”
“过几日，族中会送来妙龄女子伺候你，待她怀上你的孩子，你再北上，至于苏辞，绝对不能将这个祸害带到军中。”
“你且走就是，我自有办法让她消失。”
老夫人冷声质问，“你听清楚了没有！”
赵晏清眼眸子暗了暗，声音冷若冰霜，“祖母，我自小养在外祖父母膝下，六岁随祖父从军，与您没有半分情缘，我曾在祖父面前承诺，会照顾您，因此才尊称您一声祖母。”
“赵胤，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还不认我这个祖母不成？”老夫人将佛珠重重砸在桌子上。
赵晏清脸色没有半分变化，继续说，“今日，您当众污蔑我的妻子，我也没有惩处，全看在祖父的面上。”
老夫人没想到赵晏清会说出这样的话，愤怒又失望地看着他。
赵晏清脸色更冷，“祖父仙逝，您一己之力撑起整个王府，我知晓您不容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所以，我也理解你对苏辞的防备和厌恶。”
“可，您有心也有眼，您是活生生的人，不该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您应该看得见。”
“自苏辞嫁与我，没有与我有过半分争执，她在认真细心地照顾我，她能理解我新婚之夜不辞而别的苦衷。”
“她也能细心地记着我爱吃的菜，她不会对我有任何的谎言和防备，更从未做过伤害我之事。”
“她本可以亲自揭穿金大仙的阴谋，救您于水火，并以此要求什么。可她没有，她发现问题之后，交由我来处理，而她甘愿站在幕后，做个无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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