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孙悟空上钩,玉帝喜上眉梢。却强压喜意,做出一副恼怒模样。
“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日,朕出行监观万天,浮游三界,驾至他方。
见那上官正不仁,将斋天素供,推倒喂狗,口出秽言,造有冒犯之罪。
朕即立以三事,在于披香殿内。三事倒断,即降旨于他。”
“昏君!”孙悟空将身一纵,落在丹墀之上,指着玉帝的鼻子怒骂:“上官正不敬,关凤仙郡百姓何事?
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若只罚上官正,老孙绝不多言。可你不该牵连无辜。”
“泼猴,休得无礼。”玉帝脸色铁青,胡子微颤,厉声喝道:“朕已讲明原委,你怎敢胡搅蛮缠?
那上官正以郡守的身份斋天,他对朕不敬,便是凤仙郡百姓不敬。何来牵连无辜一说?”
“陛下息怒。”张天师近前劝道:“大圣心系万民,故而御前失仪。”
“大圣可愿随我等去披香殿一探究竟?”葛天师躬身看向孙悟空,笑道:“陛下心慈,此事仍有转圜的余地。”
“呵呵……”孙悟空身子一矮,坐在玉阶上,嘲讽道:“汝等一唱一和,妄想糊弄老孙,呸!”
葛天师眯眼,抬袖在脸上抹了一把。面色不虞,发出一声冷哼,甩袖退到一旁。
“玉帝老儿我且问你,你立得是哪三桩事?”
玉帝眉头紧蹙,张天师抬头望了一眼,不等玉帝发怒,便将那三桩事一一道来。
孙悟空凶相毕露,嘲讽道:“米山约有十丈高下,那啄米的鸡却只有拳头大小,你这不是诚心刁难人吗?”
“大圣误会了,此事作善可解。”张天师急忙解释:“若有一念慈善,惊动上天,米山、面山即时就倒,锁梃立刻就断。”
“是呀!”许天师附和道:“归根究底,此事怪那上官正不敬。大圣劝他归善,福自来矣。”
“好!”孙悟空豁然起身,叫道:“我这便去寻上官正,若汝等所言非虚,我定劝他向善。
若另有内情,汝等莫怪我孙悟空翻脸不认人。到那时,我必再闹天宫。”
“这……”
“大圣留步。”
“些许小事,何至于大闹天宫?”
“你别走啊!”
“……”
孙悟空负气而走,众仙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玉帝。
“看我作甚?”玉帝脸色黑如锅底,压下怒火冷声说:“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闹天宫?”
孙悟空降云下界,那郡侯同陈玄奘师徒、大小官员,簇簇攒攒来问。
“你还有脸问?”孙悟空见到上官正勃然大怒,喝道:“只因你这厮三年前冒犯天地。
致使黎民有难,玉帝不肯降雨。老孙贸然入天宫面见玉帝,被他好一顿羞辱。”
话音落下,孙悟空寻了个位置坐下,又道:“你因何事惹恼玉帝?快些道来,老孙也好为你求情。”
众人齐刷刷看向上官正,皆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随从拱手应道:“长老明鉴,我家老爷为官清正,爱民如子,怎会冒犯天地?”
“长老,三年前的事下官怎记得?”上官正恭敬一拜,哀求道:“还请长老明示。”
“悟空,你就别卖关子了。”陈玄奘蹙眉劝道:“人命关天,快些告诉大人。”
孙悟空收起怒色,直视上官正,缓缓开口:“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日,你于本衙素供斋天,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好!”孙悟空又问:“我再问你,你怎把那斋天的素供推倒喂狗?
你可知那日玉帝老儿巡游至此,正要享供,你却掀翻供桌,砸烂牌位。
玉帝老儿说你不敬天地,这才不肯降雨。凤仙郡大旱三年,皆是你之过。”
上官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高呼冤枉:“长老容禀,下官哪有胆子冒犯玉帝?
那日打翻供桌,只因妻不贤,恶言相斗。下官被她气昏了头,冲动之下铸下大错。
吃素果的是一条野狗,府衙下人经常喂它。它闻着味儿便来了,哪里是下官唤它来吃?”
随从哀叹一声,心道:不怪老爷休妻,夫人实在跋扈。
“这几年每每想到此事,下官便神思恍惚,却无处可诉。
不想玉帝因此事怪罪,遗害万民。幸遇长老,万望明示,下官如何赎罪?”
孙悟空见他尚算有担当,心中怒火消了大半,将原委细细道来。
待孙悟空话音落下,猪八戒高声问道:“大人,不知你那夫人做了何事,惹你发这么大的火?”
观此人言谈举止,并非冲动之人。既然如此,能惹他发怒绝非小事。
“家门不幸,下官羞于启齿。”上官正神色颓败,垂头避开众人审视的目光,方才开口。
“长老开口询问,下官不得不说,此事皆因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而起。
三年前,他强抢民女入府,还将那女子的丈夫关入大牢。我得知此事,命人打他三十大板。
我那不贤的夫人得知此事,闯到府衙大吵大闹。我本想以理服之,可她压根不讲道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陈玄奘合掌当胸,眉头蹙起,问道:“不知那二人如今何在?”
“前些日子,我那儿子偷溜出府,旧态复萌,又抢回一位夫人。”
不知为何,上官正突然发笑,捋着胡须继续说:“这位夫人不是好惹的。使一根长鞭,将我妻儿打得遍体鳞伤。
那位夫人离开时,将先前那位女子一并救走,了却我一桩心事。我顺势放走她丈夫,让他们夫妻团圆。”
猪八戒气哼哼的说:“如此说来,三年前大人并未放走那对夫妻?”
“哪里敢放他们走?”上官正语重心长的说:“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那妻儿尚能收敛一二。
如此一来,那小娘子能保住清白,她夫君也能留得性命。贸然放走他们,恐怕他们一家老小都要遭殃。”
陈玄奘突然开口:“大人,贫僧斗胆一问。令郎闯下大祸,尊夫人不贤,您如何处置?”
上官正面露愧色,沉声说:“他们母子屡教不改,我一怒之下写下休书,开宗族将儿子除族,如今他们已离开凤仙郡。”
“恕贫僧直言,令郎触犯王法,只是除族,这处罚未免太轻了些。”
“长老勿怪,非是下官徇私枉法,而是我那舅兄乃是当朝宰相。他们母子有所依仗,下官处置不得。”
“呔!”孙悟空怒喝一声,揪住上官正的衣领,怒道:“有所依仗,便能无法无天?这是什么道理?”
“长老息怒。”上官正战战兢兢答道:“下官使的是迂回之术,待舅兄知晓他们母子的厉害,定不会姑息养奸。”
孙悟空松开手,点着上官正,笑道:“你这老倌儿有几分才智,引你舅兄出手,既不得罪他,还能卖个好。”
“嘿嘿……”上官正憨笑几声,低声说:“下官也是被逼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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