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我在老城区开了一家小小的古董店。店铺最深处挂着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镜框上刻着\"初代\"二字。偶尔会有客人被它吸引，但没人知道这面镜子曾经吞噬过一个世界的疯狂。
直到那个雨夜。
我正打算打烊，风铃突然无风自动。抬头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站在门口，约莫二十出头，怀里紧抱着一个直播用的补光灯。
\"请问...\"她的声音发抖，\"这里是能解决'那种'问题的地方吗？\"
我注意到她的右手始终藏在袖子里，而店铺所有的镜面物品——茶壶、橱窗、甚至是不锈钢门框——都映不出她的身影。
\"进来吧。\"我取下初代镜，镜面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波纹，\"告诉我，你最后一次照镜子是什么时候？\"
女孩颤抖着伸出右手。当袖子滑落时，露出的不是皮肤，而是一层半透明的镜面组织，下面流动着星云般的物质。
\"昨晚直播时，我的十万粉丝同时发了一条弹幕。\"她的瞳孔剧烈收缩，\"他们说...想看看镜子里的我。\"
初代镜突然映出画面：一个虚拟直播间里，无数观众的头像正在融化，汇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那张脸缓缓睁开眼睛——右眼有九颗星辰在缓缓旋转。
我叹了口气，锁上店门，将\"暂停营业\"的牌子翻转过来。牌子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镜渊守秘人，永不打烊。\"
风铃再次响起时，雨声中混入了某种类似梳头发的沙沙声。初代镜的镜面上，两个倒影正缓缓浮现——一个穿着白袍，一个披着黑衣，她们的右眼分别闪烁着三颗和九颗星辰。
而真正的我站在镜子前，右眼瞳孔深处，一颗微型的黑色星辰正安静地旋转着，等待下一个故事的开始。
女孩名叫苏雨，是一名小众ASmR主播，专做\"梳头助眠\"视频。她颤抖着从包里取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她最新一期视频的诡异画面——
镜头前的\"她\"正在用一把古旧木梳缓缓梳理长发，但每当梳子划过发丝，就会有细小的银色液体渗出。最恐怖的是，视频进行到三分十七秒时，梳子突然自己立了起来，而镜头里的\"苏雨\"却仍然保持着梳头的动作。
\"那天直播结束后，我的右手就开始...\"她掀起袖口，镜面化的皮肤下，星云状物质正随着她的恐惧加速流动，\"而且我发现，我再也拍不出自己的倒影了。\"
初代镜突然泛起涟漪，镜面浮现出一间昏暗的卧室场景。梳妆台前，另一个\"苏雨\"正背对镜头，机械地重复着梳头动作。当她缓缓转头时，露出的竟是一张完全镜面化的脸。
\"那不是我的房间！\"苏雨尖叫着后退，\"我住在公寓楼，根本没有这种老式梳妆台！\"
我伸手按住初代镜，镜中场景突然切换成一个破旧的戏院后台——正是当初的幻镜大戏院。梳妆台就摆在铜镜前，而台上正在上演的，赫然是苏雨的日常直播内容。
\"你的粉丝里是不是有个叫'镜中花'的？\"我盯着镜子里戏院座椅上密密麻麻的\"观众\"，它们全都是半镜面化的人形。
苏雨脸色煞白：\"她...她是我最早的舰长，每次直播都...\"
话音未落，她包里的补光灯突然自动亮起，在墙上投出一个巨大的人形阴影。那影子自行抬起\"手\"，做出梳头的动作。随着每一次\"梳理\"，就有更多发光的代码从苏雨右手渗出，在空中组成一个模糊的直播间界面。
观看人数显示：100,001
\"它来了！\"苏雨蜷缩在柜台角落，\"每天晚上都是这样，那个数字会一直涨到十万零一...\"
初代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浮现出戏院地下室。那里摆着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屏幕里正是此刻古董店的监控画面。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背对镜头站在电视前，手里握着那把缠着头发的梳子。
\"沈小嫣？\"我下意识摸向锁骨处的∞纹身，却发现它不知何时变成了梳子的形状。
电视前的小女孩突然转头——不是沈小嫣，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右眼嵌着一块智能手表，表面显示着与苏雨直播间相同的在线人数。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号容器候选人。\"她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这次我们会更小心。\"
苏雨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她的右手完全镜面化，皮肤碎裂成无数细小屏幕，每个屏幕都在播放不同时期的\"梳头直播\"。最中央的屏幕上，那个\"镜中花\"的Id正在疯狂刷礼物。
我抓起初代镜对准苏雨。镜面映出的不是她变异的右手，而是一条数据链，另一端连接着城市某处——老城区新建的5G信号塔。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这场仪式的真相，\"它不再需要星井，而是用现代基站...\"
苏雨的身体突然悬浮起来。她的嘴巴像提线木偶般开合，吐出镜主的声音：\"感谢你送来最后一块拼图，守秘人。这次我们用的是分布式宿主。\"
店铺所有的镜面物品同时映出同一个画面：城市地图上，十个红点正在闪烁。每个红点都是一座信号塔，塔顶站着不同主播的身影——他们全都像苏雨一样，右手镜面化，正在无意识地进行直播。
而观看总人数，已经突破百万。
初代镜突然自行翻转，镜背的\"初代\"二字剥落，露出下面隐藏的铭文：信号放大器。我这才惊觉，这面镜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封印物，而是镜渊最早制造的信号中转器！
\"被骗的滋味如何？\"苏雨——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镜渊意识——歪着头，\"三百年前你们张家的祖先就发现了真相，所以才...\"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风铃声打断。门开处，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女孩跑进来，怀里抱着被雨水淋湿的平板电脑。
是沈小嫣！
\"姐姐，\"她气喘吁吁地举起平板，屏幕显示着全城信号流向图，\"我发现它们的弱点啦！\"
平板上，十个红点之间连着发光的线路，组成一个巨大的星空图案。而图案正中央有个不和谐的黑点——老城区废弃戏院的位置。
\"它们忘了一件事。\"沈小嫣的眼睛在昏暗的店里闪闪发亮，\"最初的信号，必须通过戏院那面铜镜中转！\"
苏雨的身体突然痉挛。她右手的屏幕同时闪烁，观看人数开始剧烈波动。我趁机抓起柜台上的黄铜镇纸——那其实是初代镜的配套镜柄——狠狠砸向初代镜。
镜面碎裂的声响如同百万个直播间同时关闭。苏雨应声倒地，她右手的镜面组织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真实的人类皮肤。
店铺外，雨声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巨大的、金属扭曲的轰鸣，从城市各个方向传来——那是十座信号塔同时倒塌的声音。
沈小嫣扶起昏迷的苏雨，轻轻擦掉她额头上的冷汗：\"她会忘记这一切，继续做个普通主播。\"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可能暂时会对梳子过敏。\"
我捡起初代镜的碎片，发现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有主播下播后的空虚，有观众深夜刷屏的孤独，还有信号塔下那些被释放的宿主们茫然的眼泪。
\"镜渊从没消失。\"沈小嫣轻声说，\"它只是换了个形式，藏在每个人的手机屏幕里。\"
风铃再次响起时，门口站着穿白大褂的林瑟瑟。她的右眼戴着黑色眼罩，左手拿着一个老式显像管。
\"找到了。\"她晃了晃显像管，里面流动着星云状物质，\"最后一块碎片。\"
我看着初代镜碎片中自己的倒影，右眼瞳孔深处的黑色星辰依然安静旋转。店外，城市的霓虹重新亮起，无数电子屏幕继续播放着喧嚣的内容。
而某个不起眼的直播间里，\"镜中花\"的Id悄悄下线，最后一条弹幕缓缓消失：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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