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鼓咚咚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
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
——《无题》,明·钱宰。
人,一定不能忘记初心。
犹记得当年,一开始决定帮文训创业时,凌晨的目标就是做个快乐的咸鱼。
为了达到这个终极目标,这十多年来,他东奔西走、披肝沥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耐着性子和各种各样的傻鸟打交道,最终促成了今日繁荣昌盛、安宁康乐的大郑。
你必须先做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才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当然了,这一路走来也并非全无收获,起码扬名天下了。
名气这玩意儿还是挺重要的,如果没有,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试吧试吧,虽然凌霸天压根不惧,也喜欢装逼打脸,但凡事都有个度,次数太多了也烦。
现在不一样了,殿帅凶名威震天下,再也没有人敢像当年陈啸那样拦自己的路,也没有人敢像刘廷让老爹那样觊觎自己的宝马,更没有人敢像解二当年那样跑来上门闹事。
除非他不想活了。
仔细思量下来,凌晨发现自己终于完成了当初刚来大周时的梦想——
和大臣们勾肩搭背、同世子们寻花问柳、跟国公们称兄道弟、给cEo讲解一下该怎么正确治理国政。
就是……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和当初制定好的项目计划有点出入。
首先,他当初预计的是三个月内完成这个目标,可实际上却花了整整十二年!
十二年,沧海桑田,顽石也长满青苔……
其次,大臣们躲他如躲瘟疫,避都避不及,根本不愿意和他勾肩搭背。那些世子们也不配和他坐在同一间商K包间,在如今的大郑,只有韩登和路云知有此殊荣。
和国公称兄道弟倒是做到了,虽然临颖郡王只是从一品,但那些一品国公们谁敢在凌晨面前端架子?我连杜宣都打,你们还能比他年纪大?
规矩只会束缚那群呆头呆脑的家伙,天才从来不会在意游戏规则。
至于教cEo怎么治理朝政么……
拉鸡儿倒吧!这么些年下来,凌晨身兼数职,总裁顾问、总裁保镖、总裁秘书、总裁家的保姆,能干的都干到了,折腾的身心俱疲,早就累了。
谁爱当谁当去。
站在金明池畔的草地上,望着湖面上的波光粼粼,凌晨双手背负在身后,回望来时路,年少轻狂,一路跌跌撞撞,满地枯叶黄。
聚散无常,人生太匆忙。
不过没关系,换个角度看,清风吹来,秋高气爽,城墙垛挂斜阳,碧云天万顷光,心宽无事身舒畅,满城桂花香。
也曾醉卧路野淋漓酣畅,也曾快意恩仇仗剑四方,沙场争锋芒,万军丛中闯。问世归来,仍是少年模样。
如今,他终于可以卸下一肩重担,安心享受美好的闲暇时光了。
“永远不要揣测凌晨的心思,因为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这是殿帅的好友——秦王殿下给出的中肯评价。
自从跟着侯明当大郑FbI,抓人抓到失去兴趣后,凌晨最近又找到了新的花样。
旁听。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旁听。
开封府衙的大堂里,京兆尹张承皱着脸,看向站在院子中的围观百姓们,颇为无奈。
今天升堂,审理汴京城中新出的一件命案,嫌犯已经抓到了,人证物证俱在,就是李白来了也闪避不掉,本来是件非常轻松的事情。
可凌晨和韩登这对闲得蛋疼的活宝,领着已经在汴京城里乐不思蜀、至今都没回吐谷浑的尼玛,挤在一群前来围观断案的百姓堆里,看着自己办案。
他们手里还拿着瓜子,一边嗑一边说说笑笑。
作为老熟人,张承自然不会觉得凌晨是来给自己找茬的,可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他浑身不自在。
想象一下,你正准备在大学辩论赛上表情严肃、态度正经的演讲,而你的几个损友坐在台下,嘻嘻哈哈的打量着你和周围的人,等着看你表演,emm……
很影响发挥啊喂!
万一忍不住笑了咋整?届时本官的威仪和形象……
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挥散后,张承强迫自己尽量不去看凌晨他们,手握惊堂木,“啪”的一拍!
“麻九重,你可知罪?!”
这件案子很简单,这位叫做麻九重的哥们,和原告杨贵是邻居,杨贵脑袋灵光,这些年在汴京城到处打游击,积攒下了不少家业,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而麻九重截然相反,当年汴京城扩修建都时,征了他家的老院子,不仅给他重分了宅院,还发了一大笔拆迁款。
这哥们就靠着这笔拆迁款坐吃山空,再加上吃喝嫖赌,夜夜做新郎,户部尚书张之善的孙子都不敢像他这么挥霍。
等到家徒四壁难以为继时,他才发觉完犊子了。
可是,他已经不上班很多年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这个时候再让他去下地干活或者做生意,那不是折磨人嘛!
于是,他选择剑走偏锋,趁着黑夜偷偷翻进邻居杨贵的家里,打算找俩钱花花。
结果钱没找到,还被杨贵的媳妇杨宋氏给发现了。
麻九重在情急之下,捂住了杨宋氏的嘴,本想求饶来着,没想到因为紧张一个不小心下手重了,把杨宋氏给捂死了。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更糟糕的是,这哥们在翻墙逃跑时还被巡夜的衙役抓了个正着。
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在,麻九重就是想抵赖也抵赖不掉。最后,张承一拍桌子,给丫判了个监后斩。
监后斩差不多就相当于死缓了,是《大郑律》为了防止发生冤假错案而设立的一种处置结果。麻九重喜提开封府衙牢狱VIp,在接下来一两个月里接受义务劳动发挥余热,等到刑部重新核实之后,就可以收拾行李箱去地府报道,准备重修人生这门课的学分了。
不过也不一定是必死之局,万一这个时候赶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或者刑部认为此案有问题需要重新审理的话,他还是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率活下来的。
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麻九重破防了,当场大骂了起来!问候完张承的双亲后,还扭过头看向大堂外围观的百姓们,用凶狠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让他们小心着点!万一他有机会出来,在场的一个都跑不掉。
原本只是来吃个瓜的凌晨和韩登都懵了,尼玛更是手足无措的看向他俩:咋办?
凌晨和韩登对视一眼,齐齐看着尼玛笑了。
对这两位的身份定位还不够清晰的尼玛,在退堂后不久,就在府衙的监牢里重新见到了这位麻姓甜菜。
被两个壮汉押过来的麻九重目光疑惑的看着正在和侯明说说笑笑的凌晨、韩登,不明所以。刚刚那句威胁只是他的气话,他哪还有机会被赦免?
可凌晨和韩登显然不这么认为。
人终有一死,有些人却总想走捷径。
成年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负责,所以口无遮拦、横惯了的麻九重被两个闲的没事干的家伙吊起来抽。
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为了发泄情绪而说的一句气话。
抽了一会儿后,尼玛拦住了气喘吁吁的韩登,让他不要抽麻九重了,因为他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吐谷浑部的百姓在高原上驯服那些桀骜不驯的野牦牛时,鞭子必须是硬棍,再绑一根皮鞭,鞭子尖端串颗小石头。面对这种鞭子,再凶悍强壮野牦牛,也会乖乖听牧人的话。
尼玛还亲自上手制作了一根这样的鞭子,和凌晨、韩登进行了学术交流,最后让他俩在麻九重身上试验了一下,看看自己说的对不对。
哎你别说,惨叫声是比先前大了不少嗷~
在汴京城,一定要遵纪守法。
如果你不遵纪守法,就会亲身体会到什么叫做无法无天。
——
汴京城最中央的广场旁边,有一座茶楼,叫做百花坊。
百花坊最出名的,不是盏杯里的泼茶香,而是台上那位手持檀板的说书姑娘。
这姑娘二十郎当岁,却不做女红、不织绣花,专爱在一众茶客面前摆下桌台,说尽各地民间传闻、妖鬼奇谈异录,甚至还有朝堂秘闻和野史趣事,嬉笑怒骂甚是张扬。
由于她的声音宛转悠扬、悦耳动听,再加上故事情节十分吸引人,因此引得无数百姓慕名而来,点上一杯清茶,静静的听一段他人韵事和才子佳人,任由时光轻淌、窗纸金黄、满地落夕阳。
兴衰更替、奇闻怪录、王侯将相,都在书中讲,一一登场。
只是姑娘从来不讲《十里红妆》。
听旁人说,这位说书姑娘也曾有一段黯然神伤的过往,经过岁月和时光的发酵,已经模糊了记忆中的模样,甚至忘记了当初为何散场。
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遗憾和悲伤,不一定会挂在脸上。
坐在角落里的书生,静静听着邻座的看客讲述,抬起头望向台上笑容明媚的姑娘,心神荡漾。
又一出好戏开场。
这片广场是临颖郡王的产业,能在这里开铺子,还敢对朝堂百官和官府之事加以调侃,足以说明这位说书姑娘的份量。
不过她的倚仗并不是临颖郡王,而是镇国夫人和太子妃。
时光啊,就像潮水,会带来一切,也会带走一切。
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青樱已经忘记了白千的长相,或者说,已经不再对她抱有幻想。
当凌晨听说有个叫晏诚的毛头小子最近在追青樱后,立刻放下一切手头要紧的事,一脚踢开韩登,启动许久不用的动耳神功,一边吃糖一边把晏诚的背景查了个底朝天。
他自己负责吃糖,皇城司的老大谢荣负责调查。
谢荣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内心是绝望的。陛下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顶级谍报机构,被凌晨挟持着公器私用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去查这种连芝麻绿豆大都算不上的小事!!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晏诚这小子以前居然还当街揍过交趾吴光派来的使节,年轻人就是轻狂啊!
他爹晏明是承武门都知,豫章府抚州人氏。他的母亲姓吴,他还有个曾用名叫晏固。说实话,家庭背景一般般。
但眼下的凌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这些年因为这个妻妹,他可没少被二婶幽怨的眼神和青柠抱怨的唠叨折磨,谁让他当初失了智收白千为徒呢?
只要晏诚这个人不错就行了,其他的,临颖郡王府能给他们小两口提供经济上的帮扶和事业上的照顾。
现在的凌晨什么都不缺,更别说钱了,且不说他和青柠本身就有食邑,工资福利算得上是中上层。而且每天想给他送钱的人大把大把的排着队,随便开一点小口,就是成千上万两白银的进项。
关键是这钱不收还不行,只有收了,陛下才能心安。
这多气人呐!
看着晏诚这小子用拙劣的泡妞技巧哄青樱,凌晨恨不得上去给他一点炮!他现在终于能理解那些长辈们为什么会急着把女儿往外推了,青樱今年都二十七八了!
这个年纪在大郑,已经算是中年妇女了,能有人要就不错了!更何况这个晏诚家世清白,以前订的婚约还因为女方家里出了变故没搞成,因为郑唐之间战火连绵的缘故,所以最后一直没定亲。
清清白白的家世、年轻力壮的小狼狗,怎么看青樱都不吃亏,能不极力促成此事么?
而且有了上次白千的教训,二婶对未来女婿的要求也非常简单——
男的,活的,就行!
一直按部就班的殿前司,时隔多年,再一次接到了尘封已久的殿帅令。消息一出,朝堂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包括六部尚书在内的朝堂重臣、功勋权贵,甚至是文训都在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所有人都麻了。
殿帅行使大郑帝国最高级别的军事调令,竟然是为了给自己的妻妹创造出一个温馨、浪漫、安全、不被不长眼的傻鸟打扰到的恋爱环境……
朝会的时候,刚有人想哗众取宠,站出来弹劾殿帅浪费公共资源和滥用职权,就被大佬们联合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给骂自闭了。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人家谈个恋爱碍着你了?你还是人吗你?!
荒诞不经、游手好闲的殿帅,才是符合所有人利益和期望的。
他要是认真工作起来,倒霉的是谁?遭殃的是谁?心惊胆战的又是谁?
你说!!
脑子要拿来用,不要光顾着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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