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准备间中，主任和四个男医生在刷手。水流下，他们将手从指尖至上臂细细洗刷。一个年轻医生洗完先离开了，而罗主任看了眼身侧的季雪峰和神外刘主任，琢磨片刻开口。
“哎老季，你前妻可够厉害的，拉咱们这么多人陪她发疯，闹成这样还让她主刀，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啊？”
对面的神外刘主任意会地笑了，也调侃望向季雪峰：“你们整外可够乱的。季主任，你现在家里那位以前也是科里护士吧？”
季雪峰不说话，罗主任和刘主任交换眼神。
而这时，乔杨已换上了手术服，过来洗手。
刘主任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但罗主任玩笑般开口：“乔杨，你说你一个女人，做全职太太多好，像人家老季那位，每天就做做脸，遛遛孩子，多好，也用不着在这跟我们争得头破血流的。”
乔杨擦拭手臂后，再进行外科手消毒，不经意道：“可不是嘛。老罗你老婆都 500 强高管了，挣得比医生多多了，你还在这给我当什么助手啊，回家遛孩子多香啊。”
说罢，乔杨头也不回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无影灯下，方婷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仰卧躺在手术台上，全身盖着手术铺巾，只露出脸部。乔杨静静俯看着她。身后，巡护为她系上无菌衣，戴无菌手套。
乔杨做最后的准备，感觉手术服被方婷拽住了，察觉方婷呼吸有些急促，她担心询问：“不舒服？”
方婷努力镇定，挤出个笑容：“原来我也是怕死的。”
乔杨知方婷紧张，沉吟片刻开口：“我进过无数次手术室，只有一次我躺在台上，是个病人，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方婷的注意力被乔杨吸引。
“医生说你闭上眼睛吧！我就想我一定得看着，因为我怕这是看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我还记得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我问她，会醒不过来吗？她就笑眯眯跟我说，你负责睡一觉，我负责叫醒你。”乔杨的言语中带着难得的温柔，目光坚定有力，“今天也一样，你负责睡一觉，我负责叫醒你。”?方婷眼睛湿润了，轻轻点了点头。
麻醉医生准备好药品，麻醉药从输液管中加入，方婷渐渐闭上了眼睛。
乔杨扭头吩咐：“三方核对。”
此刻手术室外的走廊中，方婷哥哥焦急紧张地等在外边。
手术刀在方婷颅面划出一道切口，接着切开皮肤及皮下组织。视像屏幕中，肿瘤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乔杨一脸严肃：“注意神经保护。”
磨钻设备准备好了，罗主任拿着探头，监测神经。
罗主任开口询问：“这有吗？”
刘主任看向台侧的神经监测仪，而监测医生紧盯屏幕，随即摇头。
“没有，可以下刀。”
乔杨听闻打开磨钻设备，与骨头接触，发出倒牙的声音。
“喷水。”
助手喷水降温，乔杨聚精会神磨钻。
季雪峰在旁叮嘱：“这里神经最丰富，一定要小心。”
罗主任小心用探头和乔杨配合，一点一点剔除肿物。
而与手术室一道玻璃之隔的观察室中，厉芳和几名年轻医生正在观摩。忽然门开了，陈院带着几名外院专家进来，最后一个竟是周静雯。
观察室中的年轻医生们一愣，纷纷站起来让位子。陈院摆手，示意大家继续看，他神情紧张，显然是不太放心。厉芳见陈院来了更是惴惴不安，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墙内的手术进程。而此刻周静雯却紧紧注视着乔杨。
手术室中，乔杨换了超声刀，开始边切边凝血，手术刀游走，突然有血迅猛涌出。
乔杨声音沉稳：“吸引器！”
助手将吸血器递来。
乔杨凝神屏息，仔细处理出血点。
观察室中，陈院紧皱眉头道：“出血量不太好。”
周静雯也有些紧张了起来，坐直了身体，一动不动望向乔杨。
乔杨却临危不惧，慢慢动刀切除肿物，视像屏幕中，肿物如同海沙一样，软绵绵没有边界。
手术室中众人皆面色紧张，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乔杨的询问声更显深沉：“时间。”
医助回答：“27 分。”
一旁的季雪峰迅速下达指令：“停。止血。”
乔杨停止切除，季主任协助止血。
而屏幕中，血像是从海沙里涌出来的水。
观察室中，医生们皆屏息看着。
周静雯紧皱眉头，轻声道：“太软了，肿物和血没有边界，出血太猛了。”
此刻三院住院部楼外有阴云飘过，紧接着雨滴便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手术室中，手术依然紧张进行。
“时间。”乔杨询问道。
“36 分。”
“再来。”
乔杨点头，继续抢时间切除肿物。
观察室中挂着的钟表秒针一点一点地走着，而屋中气氛焦灼，陈院和厉芳神情皆严肃。
站在厉芳身侧的许主任开口道：“快七个小时了。”
厉芳点头，但视线却一直注视着手术室：“切除情况还不错，顺利的话，最多半个小时能做完。”
手术室中，被肿瘤侵犯的头骨在咬骨钳的帮助下被一点点清除，但黏连在 一起的血管突然破裂，鲜血喷在乔杨的手术服上。
众人脸色皆沉了下来。
麻醉医生有些慌张：“血压掉了，30\/20mm hg！”
而心电监护仪也发出了尖锐的预警响声。
乔杨声音依然沉稳：“输血！血！”
护士立刻取下空血袋，接上另一袋血至输血器。乔杨同时双目凝视肿瘤， 寻找出血点。
血依然喷涌着。
观察室中，陈院、厉芳也是一脸凝重，周静雯甚至站了起来，一眨不眨盯着手术室的情况。
许主任有些焦急：“再掉就休克了。”
天空中惊雷炸响，雨势更大，三院大楼被雨幕笼罩。
“看不清出血位置了，吸干净！”乔杨依然镇定。
护士不断取下空血袋，再接下一袋血继续输注。
“再吸！”
粘稠的血滴在地上，浸湿了乔杨的脚。
心电监护报警声回荡在手术室，一声比一声刺耳。
观察室中，周静雯盯着地上的血，看出了神。她突然想起了大学时的一件陈年旧事，那天好像跟今天很像，雨水混着一缕鲜红蜿蜒流淌。不过，那时她和乔杨的关系却不像现在这般，彼时她二人还是朋友。
周静雯不想再回忆过去，那是一段不堪的记忆。她回过神，紧紧盯着手术室，攥紧了拳头。
而此刻手术室中，乔杨、季主任、罗主任三人紧紧按着盐水纱布压迫止血，同时乔杨双目紧紧凝视着监护仪上闪动的数字。
心电监护仪上，血压渐渐回到了 140\/90 mm hg。
危险终于过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乔杨点头，吩咐助手给自己递手术刀，手术继续。
不多时，乔杨比照缺损头骨亲自修剪出钛网的形状，开始固定安装钛网替代缺损的头骨。
护士不停给乔杨擦汗。
最后，两片金黄色钛网用钉子被顺利固定在方婷的头骨上。
“好了。”
口罩下，乔杨深深呼出一口气，随即她下意识看向手术观察室，却对上周静雯惊叹的目光。
周静雯紧握的手掌松开了，她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也跟着鼓掌赞叹，陈院和厉芳也松了一口气。
手术灯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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