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的缝隙里进入手术室，两人需要先进入无菌区消毒穿戴。
这个步骤苏雩风很熟悉，但还是认真地学着晏夏初的一举一动。
洗手时，苏雩风没忍住担忧开口：“留阿姨在外面，没事吗？”
晏夏初比她还放松，“没事的，晏家没人能奈我妈怎么样，老爷子都不行。”
而且他爸是不会让妈受委屈的。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闻言苏雩风竟然也不觉得意外。
从第一眼看到陈妈起，她就直觉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可晏老爷子到底是晏家的天，晏家其他人她并不了解，但凭第一印象她就感觉得到晏老爷子的不善，以及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也是气场强大而冷漠，都不好惹。
陈妈作为晏家儿媳妇，在身份上总会吃点亏的。
晏夏初回头，突然问她：“如果你嫁给了小六，晏家借此折腾你，你会咽下这口气吗？”
“当然不！”
苏雩风脱口而出，“我又不欠你们晏家的，我只是结婚了，又不是卖身了，凭什么要忍气吞声？如果真遇到这种事，大不了就分手，我还缺个男人吗？”
等说完她又觉得这话有点问题，解释了一句，“当然了，我不是要和晏秋分手的意思。”
晏夏初却突然笑了一声，低声呢喃道：“你果然和我妈很像。”
怪不得晏秋看人看的那么紧，稍不注意老婆怕是就会跑了。
苏雩风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晏夏初摇了摇头，“放心，小六的婚事晏家做不了主。而且，我妈很喜欢你的，不用担心。”
苏雩风面露诧异，“阿姨很喜欢我？”
她怎么没看出来。
晏夏初点头，却没有解释缘由，直接走向入口，“先进手术室吧。”
苏雩风也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事是什么，也没追问，跟在他身后急忙走了进去。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躺在手术台上的晏秋。
晏二伯正在给晏秋打新药剂，回头看到晏夏初带着一个陌生女人进来，眉头不由蹙起。
还不等他提问，晏夏初便走到他身边，附耳详细说了自己的想法。
晏二伯听完沉默不语，回眸看了苏雩风好一会，最终还是点头了，“你是他的主治医生，我相信你的判断，但我要旁观。”
晏夏初：“谢谢二伯。”
很快，晏二伯带着自己的团队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晏夏初转身走到苏雩风面前，“一会你就按我刚才教你的办法做，只要能刺激到他的自主意识觉醒，也就是这个仪器里的波长在缩短，或者变得激烈，后续就可以交给我了。”
苏雩风的视线终于从晏秋的身上移开，郑重点头，“好。”
晏夏初对她的态度更温和了，“去吧，不必有心理负担，就算出现了什么危险情况，也还有我。”
苏雩风嗯了一声，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向手术台。
晏秋身上的遮布和手术仪器已经取走地差不多了，但身上、手臂上、脖子上，特别是脑袋上却粘满、插满了管线。
苏雩风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虚弱的晏秋。
她见过晏秋中枪后的虚弱。
但又不一样。
那时候的晏秋与死亡擦肩而过，却依旧是有生机的，会说会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着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就好像……死了一样。
苏雩风闭了闭眼睛。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手去触碰晏秋的手。
好冷。
他的手真冷啊。
就在这时，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手术室的安静，苏雩风猛地睁开双眼，看到来电显示时终于松了口气。
她接听，“喂，林老头……好，一会我让人出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她回头对着晏夏初说道：“一会我有个老师会带东西过来，你可以让人去接一下吗？越快越好。”
晏夏初惊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好。”
五分钟后，林老头带着他们的脑传导项目的头盔走了进来。
平日里没个正经的老头，这次郑重地将手上的电脑递了过来。
苏雩风伸出手接过，“麻烦老师了。”
林老头没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走到手术台上，开始给晏秋戴上头盔。
晏夏初已经提前拆下了大部分管线，只留下重要的那两根。
苏雩风将头盔地USb插口插入电脑后，画面里的五个不同框架同时闪动着不同的波动。
晏夏初站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面上是难以掩盖的震惊：
好清晰好精准的波动！
苏雩风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跳动，一个新的框架出现，竟然将波动翻译成了文字！
【……不……不想……】
【是梦也好……是美梦……做一辈子的梦……不想醒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择我……为什么不能多一点偏爱给我……】
被翻译出来的文字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断断续续，倒最后越来越流畅，还逐一对上了脑波跳动的频率。
晏夏初看苏雩风的眼神变了又变。
所以，他这是赌对了？
苏雩风还真的能救小六！
还不是他那种偏玄学的方法，人家靠的是科技，是硬实力！
可这能读取脑电波是一回事，把人唤醒又是另一回事的。
普通人陷入昏迷，其实都处于身体的自救机制内，特别是人脑，每一处神经元和神经胶质细胞都在传递电信号，以神经网络构建一个记忆世界，将人的意识困在此处。
这是一个忘乎所以，忘记外界的空白阶段。
但对于精神病患者，他的端脑和间脑记忆加工的本能行为会更加活跃。
他们的意识会更加活跃且具有不确定性，海马体和扣带回着重加工记忆区域，形成魔幻的、离谱的、过去的、未来的各色各样对于患者或美好、或痛苦，但都是重要的、深刻的记忆世界，将人的意识困在记忆回廊里。
人的精神世界是丰富亦或是贫瘠，都是人体最玄幻、最不可思议之处。
她要怎么做呢？
晏夏初目不转睛地看着苏雩风，看着她手下的电脑。
而就是这一点微微走神，以至于苏雩风突然盖下电脑，似乎要遮掩什么，还特意挪动凳子，转向一个别人看不到的位置。
晏夏初：？
发生什么了？
苏雩风紧抿着唇，都有些不好意思说。
她为了照顾晏秋的形象，只能一个人独自尴尬和羞恼，脚趾都要抠出一室三厅了。
【苏小小苏小小苏小小苏小小苏小小苏小小……】
【选我选我选我选我选我……】
【只爱我只喜欢我，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好香，好想亲，为什么不给我亲，明明是在我的梦里，在我的梦里为什么也不听我的，为什么不给亲……】
【太好了太好了她选了我，她和我在一起了……可是我不配，分手吧，不分手，分手吧，不分手，分手吧……】
【……为什么……】
【……好痛苦，好空虚……我什么都得到了，为什么还是不开心，还是好难受……】
【因为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答应了谢霁月，她要和谢霁月结婚了……整个城市都在放烟花，他们都在祝福他们……那我是什么？】
【我是什么？哦，我是个懦夫。】
【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们就分手了，她早就不要我了……她早就有新的男朋友了，他们还要结婚，还会生孩子……多么幸福的一家……】
【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
【……好想死，那就这样死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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