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杨柳所料，流言蜚语如同插了翅膀，一夜之间就在杨家村传得沸沸扬扬。
内容也越来越不堪入耳。
从一开始的“不清不楚”、“不知检点”，逐渐演变成了“未婚先孕”、“珠胎暗结”，甚至还有更恶毒的，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是个野种。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即便是杨柳待在自家院子里没有出门，但那些刻意拔高的议论声，还是会顺着墙头飘进来。
她面色平静，该做什么做什么，仿佛那些污言秽语都与她无关。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的那把火，烧得有多旺。
贺寒这几天也留在了院子里，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他亲眼看到那些村民路过杨家门口时，投来的鄙夷和探究的目光。
亲耳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
每一次，他的拳头都攥得咯吱作响，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冰。
若不是杨柳一次次拦着，他早就冲出去跟那些人拼命了。
这股邪火憋在心里，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更让他心疼的是，这本不该是柳儿承受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那个拎不清的母亲，因为那个恶毒的陆小眉！
这天，杨国华和杨海照常去上工。
分派农活的时候，几个跟陆家走得近的婆娘媳妇，故意阴阳怪气地开口。
“哟，这不是杨家三叔吗？还来上工呢？”
“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丑事，还有脸出门呢？”
“要我说啊，就该把那不要脸的侄女浸猪笼！省得败坏咱们村的风气！”
“就是！自己不检点，还连累家里人跟着丢人现眼！”
一句比一句刻薄，一句比一句难听。
杨国华埋着头，紧抿着唇，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锄头的手，指节有些泛白。
他不想跟这些长舌妇计较。
清者自清。
但杨海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个！
他“噌”地一下站直了身体，通红着眼睛瞪着那几个嚼舌根的女人。
“你们他娘的嘴巴放干净点！”
“再说我妹妹一句坏话，老子撕了你们的嘴！”
那几个女人被他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但仗着人多，很快又壮起了胆子。
其中一个平时就跟何桂花不对付的胖婆娘，双手叉腰，唾沫横飞。
“怎么？做了还不让人说了？”
“你妹妹跟那个宋知青在镇上拉拉扯扯，多少人看着呢！”
“现在肚子都搞大了，又赖上贺家小子，当我们都是瞎子啊！”
“我看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狐狸精！”
“你！”杨海气得浑身发抖，额角青筋暴起。
他扔了手里的锄头，几步就冲了上去。
“海子！别冲动！”杨国华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拉住儿子。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跟那胖婆娘交好的几个男人也围了上来，推搡着杨海。
“干什么！想打人啊！”
“仗着年轻力壮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你们杨家就是没家教！”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
杨海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此刻彻底爆发，跟对方扭打在了一起。
拳头你来我往，泥土飞溅。
“别打了！都住手！”杨国华焦急地想要拉开缠斗在一起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跟杨海打斗的男人，红了眼，抄起地上的铁锹，胡乱挥舞。
“砰！”一声闷响。
铁锹狠狠砸在了杨国华的后背上。
杨国华身体骤然一僵，闷哼一声，整个人晃了晃，直挺挺地就往前倒去。
“爹！”
杨海疯了一样挣脱开对手，扑到杨国华身边。
“爹！你怎么样！爹！”
杨国华趴在地上，后背传来钻心的剧痛，疼得他冷汗直冒。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杨柳正在院子里择菜，准备午饭。
一个邻居家的半大孩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柳儿姐！不好了！你三叔跟人在地里打起来了！好像伤得挺重！”
杨柳手里的青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脸色骤变，倏地站起身。
“你说什么？”
顾不上多问，她拔腿就往外跑。
一路跑到村卫生所。
一进门，就看到杨国华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
何桂花趴在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三叔！”杨柳几步冲到床前，看着杨国华毫无血色的脸，心疼得厉害。
“三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把我三叔打成这样的？”
她扭头看向哭泣的何桂花，声音带着急切。
何桂花刚要开口。
“咳咳……”
床上的杨国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打断了她的话。
他艰难地抬起手，冲着何桂花摇了摇头。
示意她不要说。
何桂花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只是抹着眼泪，哽咽着，一个字也不肯再提。
杨柳看着三叔和三婶这态度，心里更加不安。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意外受伤。
她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杨海的身影。
“三婶，海哥呢？他没跟三叔一起回来吗？”
就在这时，卫生所的门帘被猛地掀开。
王兰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不好了妈，海子他……他拿着斧头去砸人家家了！”
什么？！
杨柳和何桂花脸色同时大变。
“这个混小子！”何桂花又急又气，眼泪流得更凶了。
杨柳的心猛地一沉。
她顾不上再追问，转身就往外冲。
杨柳和王兰英心急火燎地赶到村西头那户人家。
远远地，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她们冲进院子。
只见院门已经被劈烂，碎木头散落一地。
杨海双眼赤红，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明晃晃的斧头，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正指着对面那个拿着铁锹打伤杨国华的男人破口大骂。
那个男人和他的家人也毫不示弱，叉着腰回骂着，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杨海！你住手！”杨柳厉声喝道，快步冲上前去。
她想去夺杨海手里的斧头。
“你别管！”杨海已经彻底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一把甩开杨柳伸过来的手。
力道之大，让本就站立不稳的杨柳，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着倒去。
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及时地从后面稳稳地扶住了她。
将她带入一个坚实而冰冷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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