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阵前演武是马超为收服人心而点燃的一把烈火,
那么接下来的整合训练,就是将所有人都投身其中的一座巨大熔炉。
这座熔炉,不炼钢铁,只炼人。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凄厉的牛角号声便撕裂了黎明的宁静,回荡在骑兵大营的每一个角落。
昨日刚刚完成的混编制度,在这一刻露出了它最残酷的一面。
当士兵们睡眼惺忪地冲出营帐时,发现不再是熟悉的同乡或旧部站在身边。
一个“什”的十名士兵,可能由三名粗犷豪放的西凉悍卒、四名精于骑射的锦帆卫、以及三名原神威骑的老兵组成。
他们的什长,可能是昨天在演武中表现出色的任何一人,完全打破了原有的建制和情面。
“全员披甲!负重三十斤!绕营地十圈!最后一个到达的什,全体午食减半,并负责清理所有马厩!”
庞德的声音如同滚雷,不带丝毫感情。
命令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披甲跑步已是极大的消耗,还要额外负重三十斤的沙袋!
更要命的是,这是以“什”为单位的连坐惩罚!
这意味着,你跑得再快也没用,只要你什中有一个人落后,你就得跟着一起受罚。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
一个膀大腰圆的西凉老兵低声咒骂了一句,斜眼瞥了一下身边那个身材相对“纤细”的锦帆卫弓骑兵,
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别拖累老子!”
那名锦帆卫脸色一白,咬了咬牙,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将沙袋绑得更紧了些。
“跑!”
随着一声令下,数千人的队伍如同一条笨重的长龙,开始在广阔的营地边缘缓缓移动,然后逐渐加速。
地狱,开始了。
沉重的甲胄摩擦着身体,三十斤的沙袋如同山岳般压在背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清晨的冷风根本无法带走分毫热量,士兵们的肺部如同被烈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很快,队伍的差距就显现出来。
以耐力着称的西凉兵们虽然也气喘吁吁,但依旧能保持着相对稳定的节奏。
而更注重技巧和爆发力的锦帆卫们,则明显感到了吃力,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脚步开始虚浮。
“快点!你个软脚虾!”之前那个西凉老兵看着自己什里那名锦帆卫落在后面,不由得怒吼出声。
那名锦帆卫涨红了脸,拼命迈动着双腿,但身体的极限让他几乎要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他们什的什长
——一名原神威骑的老兵,
猛地折返回来,一把抓住那名锦帆卫的胳膊,对着那西凉老兵吼道:
“闭嘴!想被罚吗?过来,一起扛着他走!”
西凉老兵愣了一下,但看到什长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周围其他什纷纷效仿的举动
——强者搀扶弱者,共同前进
——他那颗被个人英雄主义填满的脑袋似乎终于开窍了。
他咒骂了一句,但还是伸出了粗壮的手臂,和什长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那名锦帆卫,继续向前跑去。
那名锦帆卫眼中充满了羞愧,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感动。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素不相识的“敌人”,用这种方式拖着前进。
汗水,是最好的粘合剂。
当所有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跑完十圈时,没有一个人被落下。
虽然惩罚依旧存在,但所有人心中的那堵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汗水冲刷出了一道裂缝。
这,仅仅是开始。
上午,是马术训练。
马超亲自设计了训练科目,那是一种被西凉人称为“群狼巡猎”的极限障碍冲锋。
整个训练场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木桩,骑兵们必须以什为单位,在高速冲锋中穿梭其间,不能碰到任何一根木桩。
这不仅考验个人的骑术,更考验整个小队的默契与配合。
锦帆卫们精于在平稳的马背上开弓放箭,但对于这种近乎疯狂的极限变向和腾挪,显然力不从心。
而西凉骑兵则如鱼得水,他们发出怪叫,用膝盖和身体的细微摆动,驾驭着战马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动作。
“看清楚!不是用缰绳去拉!是用你的腿!你的腰!让马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马超亲自上阵,他甚至不用缰绳,仅凭双腿的夹紧与放松,
便让战马如同一道金色的幽灵,在木桩阵中穿梭自如,引得阵阵惊呼。
他会突然停在一名动作僵硬的锦帆卫面前,用手中的马鞭毫不留情地抽在他的大腿上:
“这里用力!笨蛋!你想死在战场上吗?!”
然后,他又会出现在一个只顾自己冲锋的西凉兵旁边,一脚踹在他的马屁股上,让他差点摔倒:
“你的同伴呢!狼群会抛弃自己的兄弟吗?你们是一个整体!”
下午,则是射术与冲锋的结合。
所有的骑兵被要求在全速冲锋的状态下,对百步之外的移动靶进行射击。
这一次,轮到西凉骑兵们叫苦不迭。
他们习惯了用长枪和马刀解决问题,弓箭只是辅助。
而锦帆卫们则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即使在剧烈颠簸中,他们依旧能凭借核心力量稳住上身,射出一支支精准的羽箭。
这一次,轮到那些骄傲的锦帆卫弓骑兵,去教导那些笨拙的西凉大汉如何控弦,如何预判。
起初,是嘲笑和不屑。
“连弓都拉不满,还叫男人?”
“射个靶子跟绣花一样,磨磨唧唧!”
但当马超宣布,射中移动靶数量最少的那个什,晚上要负责给所有战马刷洗马背、清理马蹄时,嘲笑消失了。
西凉兵们不得不放下他们的骄傲,虚心向身边这些“娘们唧唧”的弓箭手请教。
而锦帆卫们也在教授的过程中,从这些西凉兵身上学到了如何在冲锋中保持一往无前的气势。
日复一日,魔鬼般的训练仍在继续。
负重越野、无马镫冲锋、蒙眼听声变阵、马上夺刃格斗……
马超仿佛一个冷酷无情的铁匠,将所有人都视作一块块生铁,投入到他燃起的熊熊熔炉之中,
用最严酷的训练作为铁锤,一遍遍地捶打、折叠、锻造。
士兵们从最初的抱怨、抵触,到后来的麻木、接受,最后变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本能。
他们一起在泥浆里打滚,
一起在深夜被紧急集合,
一起因为一个同伴的失误而全体受罚,
也一起因为完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而相拥狂呼。
那个曾经嘲笑同伴的西凉老兵,会在训练后,默默地将自己的肉干分给那个体力不支的锦帆卫。
那个曾经骄傲无比的锦帆卫,会在冲锋时,主动为身边的西凉同伴挡开飞溅的土石。
不知从何时起,营地里再也听不到“我们西凉人”或者“我们锦帆卫”这样的话语。
取而代之的,是“我们一什”、“我们三队”。
他们的口音依旧南腔北调,他们的性格依旧天差地别,
但当他们跨上战马,穿上那身统一的玄色甲胄时,他们的眼神,他们的呼吸,他们的杀气,却已经惊人地一致。
隔阂,在汗水与疲惫中被彻底消融。
荣耀,在血与汗的淬炼中,被重新锻造。
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我与孙尚香看着下方那支正在进行冲锋训练的骑兵洪流。
他们时而如狼群般散开,时而如锥尖般凝聚,动静转换,如臂使指,再无半分生涩。
那股由数千人汇集而成的铁血煞气,直冲云霄,竟让天空中的流云都为之避散。
“主公,”
孙尚-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极致的兴奋,“这支军队……已经脱胎换骨了。”
我微笑着点头,目光落在那个在阵前亲自领头冲锋的金色身影上。
“不,”我轻声说道,“它不是脱胎换骨。”
“它是在血与汗的熔炉中,涅盘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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