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秦青川极力克制，沉吟良久，悠悠一声。
“队里村民朴实无华，真的很纯粹。您放心，只要我在后马大队，定然竭尽全力，帮助大队发展。”
马平福连吸几口烟，声音不疾不徐。
“你也放心，上面真的松口，你有机会离开，没人会拦。不过，如果你的想法，没能彻底落地，额希望你能留份计划书。”
秦青川张了张口，没有自欺欺人，说什么肯定会留下。
“没问题，随着逐步推进，我也会慢慢完善，争取留下的建议，更加贴合现实，更加符合队里发展，以供参考。”
马平福点了点头，没有继续纠缠，直接跳转话题。
“之前，你不是说，想给家里写个信，或者发个电报么？晚上给另外三个娃娃说一声，明天一起去公社。”
“好。”
……
是夜，喧嚣一整日，后马大队如同玩累的小孩，终于消停。
知青点，西窑。
六人吃着晚饭，聊着天。
郑明亮嘴巴塞着高粱饼，仍旧嘚吧嘚个不停。
“水井打得真好，一桶一桶，就跟取之不尽似的。”
黄世强喝了口玉米糊糊，也难掩兴奋。
“可不是嘛，听平元叔说，咱们打得深，出水快，百十来号人，放开了用，嘛问题没有，甚至回头浇地，也完全不在话下。”
“三哥，你可真厉害，说帮忙解决用水，直接弄了口井。”
钱慧慧竖起大拇指，先夸一句，转而笑问。
“还有个问题，要不，你也给想想办法呗？”
秦青川眉梢微扬，极为干脆。
“说呗，只要不过分，我尽力。”
钱慧慧眸光一闪，脱口而出。
“天天用羊粪蛋，窑里全是味，能解决么？”
话音刚落，唐瑶瑶桃花眼微眯，连忙附和。
“哎呦，还真是，要是有煤球就好了。”
哪怕田巧云，一向文静，不爱说话，此时也侧目望来。
闻听此言，秦青川不禁苦笑。
“可真会难为人，煤炭也敢想？不怕告诉你们，雍州有煤，隔壁河东更多，甚至咱们长定县就有煤矿。”
唐瑶瑶不解，秀眉微蹙。
“县里就有煤矿，咱们为什么没得用？”
“你啊，买煤要花钱，队里可承担不起？”
秦青川没好气一声，继而连连摇头。
“而且，全国一盘棋，城市消耗，工厂使用，以及对南方诸省保煤保电，想用煤炭，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
郑明亮瞪着眼珠，表示不理解。
“三哥，这叫什么事，不是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离得这么近，合着不给优先使用？”
钱慧慧嘟着嘴，耷拉着脸，也嘀咕起来。
“就是嘛，难道一直烧羊粪蛋？”
秦青川不由得轻笑，温声安慰。
“少埋怨，全国一家亲，就是要齐心协力大发展。赶明儿，我找马大爷了解了解，或者去公社问问，看看有没有办法。”
其实，真不好解决。
煤炭开采量，严重不足，使用途径，势必有重有轻，有先有后。
雍州又多山少树，哪怕想烧柴，也没那个条件。
眼见气氛低沉，秦青川笑呵呵换了话题。
“对了，马大爷说，明天去公社，想给家里写信，或者发电报，晚上都准备下。”
钱慧慧耷拉着的脸，瞬间荡起欣喜。
“真的，刚来我就想呢，本来第二天，我和瑶瑶商量着，找你们一起去公社呢。”
唐瑶瑶立马跟上。
“可不是么，谁能想到，还没说呢，就开始打井，我俩也没好意思提。”
郑明亮拿着筷子，从玉米粥捞了块红薯，边嚼边说。
“那还等什么，赶紧吃饭，等下回去写信。”
……
饭后，没聊几句，各自准备。
秦青川趴在炕桌，奋笔疾书。
“爸，妈，大哥，大嫂，二哥，溪丫头，小业子：
见字如面。
离家数日，已经在大队安顿好，心里好似有千言万语，想给你们讲讲。
提起笔来，又无从下手。
便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吧，就当聊聊天。
我所在的大队，四面环山，放眼望去，尽是连绵起伏的黄土高坡。
这里的一切，与京城截然不同。
住的是窑洞，刚开始不太适应，可仅仅几日，便觉挺好，不要太暖和。
……
让我来猜一猜。
溪丫头正在声情并茂读着信，爸坐在方桌故作深沉，妈肯定又在长吁短叹，大哥依旧是木头人，大嫂嘴角笑盈盈，二哥八成抖着腿。
对了，小业子应该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
夜深人静，难免会想念你们……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也会努力劳动，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不知不觉，竟写了两页多。
然，纸短情长，不在赘言。
永远爱你们的三儿。
2月7日，夜。”
写完，放下笔，检查之后，小心翼翼叠起收好。
侧目一瞥，差点笑出声。
明明在饭桌上，郑明亮叫得最欢，也最积极，没想到，一个多小时过去，就憋了两行字。
“爸，妈，晓玲：
你们好啊！”
嗯，最后的感叹号，写得非常好。
许是有所察觉，郑明亮抬头一看，登时一惊。
“卧槽，三哥，你已经写完了？”
秦青川摊了摊手，不答反问，“不然呢，写个信很难么？”
“难，咋不难？我现在就像一肚子话，全都在嗓子眼儿，又不知道怎么写，脑子一团浆糊。”
郑明亮诉着苦，突然，眼珠滴溜溜一转。
“那个，三哥，商量个事呗。”
秦青川只一秒，反应过来，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滚犊子，你特么写个信都想抄，要不要脸？”
被猜到，郑明亮也不尴尬，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直乐。
“这不是不会么，您就帮帮忙。”
“你给我滚一边去吧，告诉他们，已经安顿好，让他们放心，也可以说说队里所见所闻，以及你的所想所做。”
……
次日，上午。
早饭过后，出发公社。
秦青川翘着二郎腿，赶着驴车。
马平福抽着烟袋锅子，坐在身后。
车斗内，连同黄世强，田巧云在内，五个人说说笑笑。
唐瑶瑶嘟着嘴，悠悠感慨。
“哎呀，寄信有限制，不能超过20克。可是我昨晚写的时候，感觉有说不完的话，足足写了七八页，怕是要超重，估摸着得买两张邮票呢。”
钱慧慧挽着唐瑶瑶，啧吧着嘴。
“瑶瑶，还是你厉害，我也就写了两页多。”
对面，郑明亮眼珠瞪得老大，摸了摸口袋，一张叠起来的信纸，整个人都不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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