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鸿煊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却又在这沉闷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松动。
眼前的父亲,还是记忆里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军绿色风衣衬得他身形依旧挺拔,可鬓边的白、眼角的纹,还有那双望着自己时,藏在沉稳下的复杂情绪,都让他忽然明白——这个男人并非天生冷硬,只是把所有的波澜都藏在了无人看见的地方。
年幼时积攒的不满,像根盘在心头的刺。
可此刻望着父亲微微泛红的眼角,听着他那句简单的“长高了,也瘦了”里藏着的千言万语,那根刺竟像是被海风悄悄吹化了,连带着那些怨怼、疏离,都在暮色里渐渐散了去。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还在抽噎的妹妹,又抬头望向父亲,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这些年在外漂泊,他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从不曾给家里捎去片言只语。
总记着父亲从前的模样——要么是对自己的事不闻不问,要么是在闯祸后厉声指责,可如今站在这里,才惊觉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对家人的牵挂藏在心底,却吝啬于表露半分。
“瘦点好,逃得快。”
贺鸿煊扯了扯嘴角,想让气氛松快些。
贺承稷听了,嘴角难得地牵起一抹浅淡的笑,眼里的沉郁却没散。
可这笑意转瞬即逝,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猛地蹙起,表情一黯:
“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当爸的没用,连自己的儿子都护持不住。”
“爸,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贺鸿煊急忙开口。
这些年,国内的海岸线渐渐稳住了阵脚。
随着海水退去,法师们吹响了反攻的号角,魔都、妖都那些曾被阴霾笼罩的重镇,一点点被重新夺回。
不用多久,那些曾繁华的城郭,定会尽数回到人类手中。
而这一切背后,身为南部军区首领的贺承稷,功不可没。多少个日夜,他守在防线最前沿,鬓边的白霜,何尝不是为这片土地熬出来的。
“说说你的事吧,非去极北不可吗?”
贺承稷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海风都放慢了脚步。
贺唯依也屏住呼吸,瞪着泪迹未干的大眼睛望着贺鸿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显然也在等一个答案。
“嗯。”
贺鸿煊点头,语气没有丝毫犹豫,“穆氏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这次不彻底解决,将来他们迟早会对你们下手。我在极北设了个局,只要他们敢来,我就趁势把穆氏打回二流世家,永绝后患。”
对家人,他没什么好隐瞒的。穆氏这些年的步步紧逼,新仇旧恨早已缠成死结,必须了断。
贺唯依惊得张大了嘴,半晌没合上。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话不多的兄长,竟敢放出这样的豪言。
穆氏啊,那可是国内法师界的庞然大物,盘根错节,势力深不可测,便是禁咒法师都要忌惮三分,何曾有人敢说这样的话?
贺承稷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指节在风衣口袋里暗暗攥起:
“极北苦寒,又有黑暗生物盘踞,穆氏的根基不在那里,你凭什么断定他们会入套?”
“凭他们认为吃定我了。”贺鸿煊抬眼望向北方,目光锐利如鹰,“穆家老爷子自负一生,我去极北就是对他宣战,他没有理由不派人来迎战。极北也是他们最容易轻敌的地方——只要他敢来,我一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海风吹过,带着极北方向传来的隐约寒意。
贺承稷看着儿子眼底的决绝,忽然想起他年少时闯祸后,也是这样一副不肯低头的模样,只是那时的莽撞里,如今多了几分运筹帷幄的沉敛。
“算了,你这臭小子打小就倔,我也不劝你了。”
贺承稷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里已没了刚才的犹豫,“我已经跟你外公提过这事,他说会支持你。但你记住,万事小心——极北的情况,或许比你想的还要复杂。若是察觉不对,立刻撤回来,别硬撑。”
“爸……”贺鸿煊喉头一动,想说些什么,却被父亲摆手打断。
“唉,我是真想跟你一起去。”贺承稷望着远处翻涌的海浪,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
“可东南的战势正到节骨眼上,我要是这时候走了,就是把几十万战士的性命扔在那儿。”
贺鸿煊看着父亲眼底的挣扎与无奈,忽然笑了,声音清亮:“爸,您放心。等我回来,就帮你收复魔都!到那时候,咱爷俩再真正并肩,才算得上是上阵父子兵!”
“哈哈哈,好!”
贺承稷被这话一激,眼中瞬间燃起光,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散了几分,他抬手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能听见骨节相碰的轻响,“好小子,这话我记下了!我在魔都等着你,到时候咱爷俩,亲手把那面军旗插回外滩去!”
贺唯依在一旁听着,原本含着泪的眼睛亮了起来,用力点头:
“我也要去!我也要帮你们!我马上也上”
贺鸿煊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漾着笑意:“好,到时候带上你。”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你们快回去吧。”
贺鸿煊说着,抬手唤出金色的光翼。他冲父亲和妹妹挥了挥手,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拥抱时的温度。
翼魔具展开的瞬间,带起一阵风。贺鸿煊足尖一点,正要冲向天际,身后突然传来贺唯依清亮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
“哥!你是个大英雄!”
紧接着是更急切的呼喊:“你一定要回来啊!”
他猛地转过头,正撞上父亲与妹妹的目光。
贺承稷站在原地,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神里有不舍,却更多的是笃定;贺唯依举着手臂,围巾的红在暮色里格外鲜明,眼泪又掉了下来,却努力咧着嘴笑。
海风吹过眼角,带来一阵涩意,贺鸿煊只觉得眼眶发烫,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他用力点头,声音在风里扬得很高:“嗯!一定!”
话音落时,金色翼魔具已带他冲上夜空。回头望去,灯塔下的两道身影越来越小,却像两枚钉子,牢牢钉在他心上。
极北的风或许更冷,穆氏的局或许更险,但此刻他胸腔里涌动的,是比残阳的光芒更炽烈的东西——那是“回家”的念头,是“并肩”的约定,是身后那声“英雄”里,沉甸甸的期许。
翼尖划破云层,将温哥华的暮色抛在身后。前路纵有风雪,他知道,自己的方向里,始终牵着那两道望过来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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