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嬴政这么说，扶苏还是咽了口唾沫，看了嬴政一眼，又瞄了瞄叶辰，犹豫半天，咬牙道：“我觉得分封制才对，只有分封制才能让国家稳，国泰民安！”
“只有分封制才对？才能让国家稳？国泰民安？”
扶苏这话一出，叶辰不由得一愣。
自家岳父嬴政多有眼光啊，姐姐赢阴嫚多聪明啊。
咋生出这么个蠢弟弟？
还能有这种奇葩见解？
这小子……真是亲生的吗？
叶辰忍不住怀疑起来。
嬴政听了这话，先皱眉，随后只能苦笑。
扶苏把这当真理，他能咋办？没辙啊！
“对，分封制不仅能稳国、让民安，更是治国根本，夏朝就是例子，商周也学了，周朝更是撑了八百八十年，都是明证！”
见叶辰皱眉，扶苏以为自己说对了，索性放开了，侃侃而谈。
这话听在嬴政耳朵里，气得他浑身发抖，真想抄起杯子砸扶苏脸上，可还是忍住了。
他说过今天让扶苏畅所欲言，想说啥说啥。
“嗯……你说得挺对，还有啥？分封制还有啥好处？”
叶辰没反驳，反而让扶苏接着讲。
扶苏更来劲了，滔滔不绝道：“古往今来，君王坐江山，诸侯守疆土，诸侯有难君王帮，君王有难诸侯救，天下不是一人之天下，而是诸侯共天下，如此自然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哪有乱的道理？”
“反过来看郡县制，皇帝权太大，皇帝一乱朝廷乱，朝廷乱百官乱，百官乱天下动，这样江山咋稳？灭亡也就是早晚的事！”
“你放肆！”
扶苏还想说，嬴政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手里抓着杯子就要砸过去。
扶苏吓得魂飞魄散，咽着唾沫扑通跪下。
“陛下，息怒啊！”
蒙毅忙劝，叶辰也起身道：“岳父，你不是说了让他畅所欲言吗？再说我这又不是朝堂，他说啥皇帝也听不见，何必这么当真？”
叶辰笑呵呵说着，嬴政瞪大眼喘着粗气，他是让扶苏畅所欲言，可没让他胡说八道，这都啥话啊？
灭亡早晚的事？
瞎扯！
胡闹！
嬴政气得七窍生烟。
叶辰却瞥了扶苏一眼。
还真小瞧这小舅子了，他虽比不上岳父，可也有点见识，只可惜被错的思想带偏了路，想掰回来难啊。
嬴政终于平静下来，叶辰转头看向扶苏：“小舅子，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吧，继续讲讲？”
扶苏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可一瞥嬴政那阴沉的脸，摇了摇头：“我大致就这些了，不管咋样，我绝不信郡县制能胜过分封制，分封制才是君王治天下的绝佳法宝，郡县制根本没法比！”
“你……”
嬴政气得要炸，幸好蒙毅眼疾手快，赶紧劝道：“陛下，别生气，别生气，听听叶辰咋说！”
“嗯……贤婿，你来说吧！”
嬴政看向叶辰，此刻，他真把叶辰当成了救命稻草，能不能拉回扶苏的思想，全指望他了。
“我先说一句，分封制确实有它的长处，毕竟横跨三朝，延续近两千年，要说一点好处没有，那不可能，但你要说它完美无缺，也绝不可能，利弊总是并存的，有利就有弊，有弊未必没利，只是看谁大谁小，你认不认同这点？”
“当然认同，圣人都说过类似的话！”
扶苏连连点头。
叶辰接着道：“既然你同意这看法，那咱们就有得聊了，小舅子，我想问你三个问题，你帮我答答咋样？”
“好！”
扶苏应了一声。
叶辰随即抛出三个问题：
“第一，夏商周这三个分封制的朝代，咋灭亡的？啥原因让它们走到尽头？”
“第二，分封制到底是为谁服务的？为啥要服务这些人？”
“第三，你觉得当今皇帝是傻子吗？如果不是，他为啥不用你说的这么好的分封制？”
“啥？当今皇帝是傻子？”
这三个问题一出，蒙毅和扶苏顿时满头冷汗，连赢阴嫚都心跳加速。
前两个问题还好，第三个实在太炸裂了！
居然拿皇帝是不是傻子来打比方！
尤其还是当着嬴政的面这么问。
简直……太离谱了！
嬴政脸黑得像锅底，但没吱声。
他心里暗骂：“这小子不知道我是谁，要是知道，哪敢这么比喻！”
不过他没怪叶辰，知道这是为了跟扶苏辩分封制和郡县制才这么说的。
“三个问题，小舅子随便答，不用顾忌啥，哪怕说到皇帝也没事，皇帝心胸宽广，不会跟咱们计较，大秦更不会因言治罪，今天就是闲聊！”
叶辰笑呵呵道，嬴政听了这话心里舒坦，尤其是“因言治罪”那句，让他倍感欣慰。
天下骂他暴君的人太多，像叶辰这样懂他的，真是凤毛麟角。
扶苏虽害怕，却也得承认，自商鞅变法后，大秦就没因言治罪这一说，到了他父皇这儿更是如此！
虽说他老嚷着杀儒生，可到现在也没真动手！
“好，我先答第一个问题，夏商周咋灭亡的！”
“先说夏，大禹开了分封制的头，从禅让制变成分封制，才有了长治久安，可四百多年后，夏桀暴虐无道，诸侯群起反抗，大夏被商取代！”
“商汤灭夏也是这路子，纣王昏庸，酒池肉林、剜心炮烙、建鹿台，搞得民怨沸腾，天下易主，被周接手！”
“周朝撑了八百多年，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把天下玩散了，从此春秋战国乱起来！”
“总结一下，三朝灭亡都是因为暴君无道，诸侯揭竿而起推翻他们！”
扶苏说得慷慨激昂，满脸热血。
可叶辰却笑个不停：“诸侯揭竿而起？好一个诸侯揭竿而起！”
“先不说夏桀和周幽王是不是真暴虐，谁告诉你纣王是暴君的？”
“啥？不是吗？”
扶苏一脸懵。
叶辰摇头：“不一定！”
“不一定？”
这话一出，扶苏愣了，嬴政也愣了，叶辰的意思是纣王可能不是暴君？
史书上不是写得明明白白吗！
“史书？史书是赢家写的，你还指望新朝说前朝好话？我翻史书时就看出不少猫腻，比如平东夷、开东南、任人唯贤，这些都是纣王的功绩，一个有这功绩的人，你说他暴君？”
“再说建鹿台、造炮烙，这跟暴君有啥关系？炮烙就是个刑罚，震慑犯罪的，不犯法哪会挨这玩意儿？建鹿台更可笑，帝王修个建筑跟老百姓盖房有啥区别，咋就成昏君了？”
“至于酒池肉林、剜人心，我懒得评，你们自己想想，大热天挂一堆肉在外头，不臭不招虫子？纣王是傻子，爱吃臭肉？酒池也一样扯淡！”
“剜人心这事，我笑笑不说话，反正我不会拿这个断定纣王是暴君。”
叶辰侃侃而谈，嬴政皱眉深思，觉得有点道理。
扶苏低头沉吟，纣王真是暴君吗？
叶辰说的都是实打实的事，没半点夸张。
反倒是史书，净用夸张手法渲染。
这一刻，他头一回怀疑起史书来。
叶辰敲敲桌子，继续道：“纣王是不是昏君，我存疑，也没法下结论，今天就不纠结这个，咱就当他是暴君，可你们没发现吗？历代亡国记载都一个套路——皇帝昏庸残暴，然后诸侯起义推翻！”
“难道所有末代皇帝都是傻子？前车之鉴摆那儿，他们不知道暴虐会把自己玩死？”
“呃……”
这话一出，嬴政彻底震住了，叶辰一提，他还真觉得有道理。
末代皇帝也是皇帝，只要是皇帝，就没几个是真傻的。
他灭六国时，那些亡国之君哪个不是人精？
能从他们手里抢下天下，绝不是侥幸！
可这些连老百姓都懂的道理，那些亡国之君会不知道？
“为啥？为啥会这样？”
嬴政眉头紧锁。
“很简单，新朝要收买人心，拿前朝做对比最方便，黑前朝自然就成了新朝的头等大事！”
叶辰一语点破，嬴政瞬间醒悟，事实就是这样，新朝要立稳，收买人心少不了对比。
说前朝多烂，新朝多好，成了最直接的招数。
可他居然没干这事！
一瞬间，嬴政有点汗颜。
不过他打心底懒得搞这套！
朕的大秦，从一立国就万民敬仰，还用得着收买人心？
嬴政冷哼，就算明白这道理，他也不屑用这小伎俩。
朕的大秦，不屑如此！
这一刻，嬴政霸气尽显。
可扶苏心里却像被雷劈了。
他死也不想承认叶辰说得对！
可脑子里仅剩的理智告诉他，叶辰没说错。
字字句句都证据确凿，想反驳都找不到突破口。
这还不算最扎心的。
最扎心的是那些史书。
史书谁写的？
文人！
文人信啥？
儒家！
那是他的信仰啊！
更可悲的是，那些漏洞百出的史书，他居然奉为经典，当成圣人之言！
这一刻，他感觉心被重锤砸中！
疼！
钻心的疼！
他看向叶辰，眼睛红得像充了血，想说点啥，可张嘴愣是发不出声。
这才第一个问题啊，就把他打得这么惨，后面两个咋办？
他还在发懵，叶辰又开口了：“小舅子，继续答第二个问题吧！”
“啥……第二个问题是啥？”
扶苏咽了口唾沫，刚才叶辰那番话冲击太大，他居然忘了三个问题。
叶辰也不恼，好心提醒：“分封制是为谁服务的？为啥服务他们？”
“嘶……”
这话一出，扶苏倒吸一口凉气，他发现自己居然有点答不上来？
“能让我想想吗？”
扶苏小心问道。
答案在他听到问题时就浮上心头，可第一个问题的打击让他脑子一团乱，连最初的想法都忘了。
他觉得自己得冷静冷静，至少不能让心这么乱！
叶辰点头：“当然行！”
旁边的嬴政嘿嘿直乐，这一刻他爽透了！
平时跟扶苏争论，每次都是他大骂一通，把扶苏吓得跪地不敢动。
可结果一点不痛快。
每次骂完，他都觉得憋屈！
明明是自己儿子，却死活不理解他，不理解就算了，还老跟他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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