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听着这些如同苍蝇嗡鸣般的嘲笑。
他看着那蓝衫公子哥高高扬起、仿佛施舍般的下巴。
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看待牲口一般的轻蔑。
胸膛里那座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轰然爆发！
让他跪下。
让他磕头。
让他舔鞋底。
让他当狗。
凭什么？
就凭他们生在那好人家吗？
就凭他们投了个好胎吗？
石头黝黑的脸上，血色瞬间涌了上来，脖颈处青筋虬结，如同盘踞的怒龙！
村里老人的话，此刻在他脑中轰鸣。
这个世道，从来就不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说了算的！
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那些世代簪缨的士族门阀！
他们攥着地，攥着权，攥着无数百姓的身家性命！
他们制定规矩！
他们就是天！
普通人，没活路了，只能跪着求！
求一点活命粮，然后就得当牛做马一辈子！世世代代！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生来就能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
凭什么他们就能随意欺辱别人的妻女？！
凭什么他们就能把人当狗一样使唤？！
凭什么？！
怒火已经烧穿了石头的理智！
他眼中只剩下那几张令人作呕的、带着戏谑笑容的脸！
“想让老子给你当狗？”
石头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两块粗粝的磨石在疯狂刮擦。
“呸！”
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被他狠狠啐出！
精准地落在了那蓝衫公子哥光鲜华丽的绸缎衣摆前！
污秽的痰迹，在干净的衣料上，显得格外刺眼！
“你他娘的也配？！”
那蓝衫公子哥脸上的傲慢瞬间冻结，随即转为火山喷发般的暴怒！
旁边的几个同伴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呵斥起来！
“反了天了你！”
“找死！”
“来人！给老子打断他的狗腿！”
然而，没等他们身后那些迟钝的家丁有所动作。
石头动了！
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黑熊，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气势，猛地向前扑去！
速度快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笨拙的农夫！
他没有武器。
可他那双常年劳作、布满了厚茧、如同铁铸般的拳头，就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凶器！
第一个冲上来的公子哥，脸上的狞笑还没散去。
就被石头一记蕴含着无边怒火的重拳，结结实实砸在了鼻梁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清晰可闻！
那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仰面栽倒！
鲜血混合着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喷涌而出，糊满了他的脸！
另一个家伙，下意识地想要拔出腰间那柄仅仅作为装饰用的短剑。
手刚摸到剑柄，就被石头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手腕！
猛地一拧！
骨头错位的瘆人声音再次响起！
那公子哥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短剑哐当一声掉落在泥地里，他抱着变形的手腕，疼得满地打滚。
蓝衫公子哥彻底惊呆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凶悍、如此不要命的乡野匹夫！
这根本不是人！这是一头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下意识地连连后退。
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你……你敢……”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再也没有了之前半分的嚣张与气焰。
石头一步步逼近。
他那染血的身影，在夕阳下投射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如同死神的镰刀。
他每走一步，那几个吓破了胆的公子哥就狼狈地后退一步。
他们的脸色惨白如纸。
身体控制不住的剧烈发抖。
哪里还有半分刚才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威风。
“别……别过来……”
“你要什么？钱吗？我给你钱！很多很多钱！”
蓝衫公子哥语无伦次地尖叫着，试图用金钱来买回自己的狗命。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其他的公子哥也彻底崩溃了，纷纷开口求饶。
“饶命啊！好汉饶命！”
“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只要你放了我们，你要什么都行！我家有很多地！很多粮食！”
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充满了对死亡最原始的畏惧。
他们开始痛哭流涕。
开始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朝着石头拼命磕头。
额头撞击着泥土，发出沉闷的声响。
哀求着，如同几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
和刚才那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嘴脸，简直判若两人！
石头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涕泗横流的丑态。
看着他们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他胸腔中燃烧的怒火，却并没有丝毫平息。
反而像是被浇了油一般，烧得更旺！更烈！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那双已经充血，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如同看着几具死物一般，冷冷地盯着他们。
然后，他缓缓弯下腰。
从地上捡起了那把刚才被公子哥蛮横打掉的、还沾染着泥土气息的镰刀。
冰冷的铁器，入手沉重。
握在手中，一股森冷的凉意，似乎稍稍压制住了他沸腾的血液。
那几个公子哥看到石头捡起镰刀。
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哭喊声愈发凄厉！
“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我爹是李参知！当朝的李参知！你杀了我，你也绝对活不了！朝廷不会放过你的！我保证诛你九族！”
蓝衫公子哥发出了杀猪般的嘶声尖叫！
他试图用自己的显赫家世来恐吓石头，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可石头，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回响！
杀！杀了他们！
今天，不是他们死！
就是他亡！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镰刀。
雪亮的刀刃，在即将落山的夕阳下，折射出一抹刺目而冰寒的光芒。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这片金色的稻田。
噗嗤！
刀锋划破血肉的声音，轻微却又无比清晰。
鲜血，如同被高压泵喷射出的泉水，瞬间迸发！
染红了金黄色的稻穗！
染红了石头黝黑粗糙的脸庞！
惨叫声，戛然而止！
一个。
又一个。
石头挥舞着镰刀的动作，干脆利落，如同一个屠夫在宰杀牲畜。
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任何怜悯。
他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这些刚才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公子哥，一个个斩杀在地！
温热的鲜血，汩汩流淌在冰冷的泥土上，汇聚成血洼，散发出浓郁而刺鼻的腥气。
周围那些原本还在辛勤劳作的农人们，早已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景吓得呆若木鸡！
他们愣愣地看着平日里只知道埋头种地的石头。
此刻却如同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浑身浴血！
眼神冰冷！
杀气凛然！
空气中，除了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就只剩下石头粗重如牛的喘息声。
还有尸体接连倒地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石头缓缓扔掉手中沉重的镰刀。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那几具尚在微微抽搐的尸体。
看着他们死前那双依旧圆睁的双眼。
在那双眼睛里，依旧残留着无边的恐惧！
以及难以置信的惊骇！
石头突然明白了。
原来，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世家子弟。
这些视人命如草芥、动辄就要打断别人狗腿的老爷们。
他们，也会怕！
他们，也会死！
他们流出来的血，也是鲜红色的！
他们，也不过是跟自己一样的，凡夫俗子罢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明悟，如同破开混沌的一道曙光，猛然照亮了石头的心房。
这明悟之中，夹杂着嗜血过后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
他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
但他，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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