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原本的计划，是步步为营。
先以方家庄为根基。
凭借领先时代的酿酒、玻璃、香水等技艺，疯狂敛财。
同时将方家庄打造成固若金汤的堡垒。
再徐图向外扩张。
然而，马窟山上那灰白色的硝石，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
那是火药的基石！是足以颠覆冷兵器时代规则的恐怖力量！
紧接着，光化城传来的惊变，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周稷生死了。
死于构陷。
死于那高坐龙椅之人的默许。
谷城距离光化城，直线距离不过两百里。
一旦金人铁蹄踏破光化，挥师南下，方家庄将第一个被碾碎！
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那个刚刚靠着构陷忠良上位的禾吉身上？
方寒从不信侥幸。
更不信别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如山洪般将他淹没。
他必须加快脚步！
以雷霆万钧之势，掌握足以自保，乃至改变棋局的力量！
方家庄，内宅深院。
周歆妘静静坐在冰冷的石凳上，任由秋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衣衫。
秋月依偎在廊柱边，脑袋一点一点，已是困意朦胧。
周歆妘的脑海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如何潜入戒备森严的光化城？
如何从那吃人的大牢里，救出唯一的哥哥周云礼？
每一个念头，都指向绝路。
她几乎要再次被绝望吞噬。
直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如同冰冷的烙印，再次浮现在她心底。
方寒。
那个将她从冰河中捞起，又用最残酷的言语将她求死之心击碎的男人。
他冷酷，甚至可以说毫无人性。
但他…似乎真的有办法。
或许，他是她抓住哥哥最后一线生机的唯一可能。
周歆妘心中，燃起一丝微弱却灼热的希望之火。
院子里寂静无声。
只有秋月偶尔发出的，如同小猫般的轻微鼾声。
周歆妘缓缓起身。
走到秋月身旁。
“秋月。”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秋月一个激灵，猛地惊醒。
她慌忙揉着眼睛站起来。
“周姑娘，您醒啦？”
“我…我是不是睡着了？”
周歆妘看着她睡眼惺忪、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语气放缓了些。
“无妨，看你累了，让你多歇会儿。”
秋月连忙站直身体，脸上带着歉意。
“奴婢该死，竟然在姑娘面前睡着了。”
周歆妘轻轻摆了摆手。
“秋月，我问你。”
“方公子…他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
秋月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回忆起来。
“公子啊…公子每天都可忙了。”
“天不亮就要起来，带着李大哥他们练武，那呼喝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怪吓人的。”
“练完武，多半就会钻进后院那个不许任何人靠近的工坊里，叮叮当当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有时候，也会一个人去后山，一待就是大半天。”
秋月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里掠过一丝畏惧。
“公子做事，不喜欢别人问，也不喜欢别人看。”
“庄子里的人，都说公子自从上次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眼神冷冰冰的，让人不敢靠近。”
周歆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工坊…后山…
那个男人身上，果然藏着许多秘密。
“那你觉得…方公子这个人，到底怎么样？”
周歆妘的目光落在秋月脸上，带着一丝探寻。
秋月被问得有些紧张，绞着手指想了半天。
“公子…公子很厉害！”
她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只能重复着这个评价。
“以前庄子里有些人不服气，现在都老老实实的，没人敢再说半个不字。”
“而且…公子好像什么都懂，那些新奇的玩意儿，都是公子弄出来的。”
周歆妘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是啊。
很厉害。
厉害到冷酷无情，厉害到洞悉人心。
也只有这样的人，或许才能在如今这吃人的世道里，劈开一条生路。
......
临近中午，烈日当空。
方寒率领着护卫队，从马窟山返回。
队员们虽疲惫，却掩不住眉间的兴奋，期待着那顿野味加餐。
操练之余，他们跟着于伯，在酿酒坊里与酒糟为伴。
闻到饭味，也让这些汉子们心动。
刚进院门，管家于伯便迎了上来，一如既往的恭谨脸上，多了几分激动。
“少爷，您回来了。”
“库房那边，赤霄烧已经满了。”
“八百一十五坛，一坛不少！”
八百多坛！
方寒脚步一顿，心中快速盘算。
赤霄烧已在谷城打响名号，一坛难求，八十两都是低价。
这八百多坛，就是六万多两银子！
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他看向于伯。
“于伯。”
于伯连忙应声：“少爷，您吩咐。”
“库房里的赤霄烧，全部换成银子。”
方寒语气果决。
于伯一怔，脱口而出：“少爷，是不是太多了？”
“一次放出，怕是会引人注意，价格…”
“无妨！”
方寒打断了他。
“就要快！”
“拿到银子，立刻采买战马！”
他顿了顿，补充道：“战马难求，能买多少是多少。”
“但是！”
方寒语气陡然加重，目光如炬，直视于伯。
“铁器！我要大量的铁器！”
“越多越好！”
“生铁、熟铁，还有精铁！”
于伯脸色微变。
战马难求，精铁更是管制之物。
私下购买，可是大罪！
“少爷，这铁器…”
于伯声音发干，满是担忧。
“我知道你的顾虑。”
方寒截断他的话，不容置疑。
“正常渠道走不通，就走黑市！”
“花高价买！”
“银子不够，用赤霄烧换！”
“不惜一切代价，把铁料弄回来！”
于伯心惊肉跳，额头渗出细汗。
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战马、铁料…
都是要命的东西！
方寒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并未解释，只是继续下令。
“铁匠也要！”
“找几个手艺好的铁匠回来。”
“要最好的！”
“待遇翻倍！不，五成！”
“签死契！”
“让他们和方家庄绑在一起！”
“我要的是绝对忠诚！”
“明白吗？！”
于伯浑身一凛，看着少爷那燃烧着火焰的眸子，知道他已下定决心。
他不敢再问，重重点头：“是！少爷！”
“老奴这就去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
“老奴带上方大他们，先去谷城换银子！”
“立刻采买铁料，寻找铁匠！”
方寒微微颔首，面无表情。
“去吧。”
“要快，要隐蔽。”
“是！”
于伯不敢耽搁，匆匆离去。
看着于伯的背影，方寒负手而立，目光幽深。
时间紧迫。
他必须尽快掌握足以立足的力量。
铁器，是第一步。
有了铁，就能打造兵器，武装护卫队。
就能制造工具，提高效率。
更重要的……
方寒的目光，再次飘向马窟山。
有了铁，加上那漫山遍野的硝石……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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