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到刺根了。”
“嗯，你看看有没有维管束痕迹……”
“维管束痕迹？”
“呃……就是微微凸起或是凹进去的浅色小斑。”杨老能通过王准的视野同步画面，可刺根那块乌漆嘛黑，根本看不清，“有手电筒吗？太暗了。”
“稍等。”
王准当然没有手电筒，他直接调机械眼补光，“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能看清吗？”
“还是有点模糊，这样吧……”杨老将龚秘挤开，自己坐在办公桌前，他从笔篓里抽了支钢笔，又扯过一本空白记录本，随后翻开。
“单靠画面看不出细节，得靠触觉。”
他在纸上画了个小圈，推到右眼前：“你用手指贴着刺根慢慢转一圈，找有没有小包或小坑……”
“植物基部都有离层疤，很容易能摸出来。”
王准应声，手掌围着刺根转了一圈。
“好像没有……”他指尖又来回蹭了两遍，才确定道：“没有凸起，也没有凹坑，表面基本是平的。”
说完，他稍稍加力，指甲在刺根旁刮了刮，语气透出迟疑：“不过，这根刺的手感……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硬，带点韧性，像厚塑料片，能微微弹回来。”
“弹性？”
杨老立刻在纸上记下，抬眼追问，“弯曲幅度大吗？松手后回弹快不快？”
“弯曲很小……”王准如实描述，“得用点力才能掰弯一点，一松手立刻复原，没有残留变形。”
“那你再试试刺根和表皮连接的地方，看有没有弹性。”
“明白！”
王准调整姿势，手掌移到刺根与表皮的交界处，用力下压。
触感立刻传了回来——
接合处没有硬棱，也没有脆裂感，反而像按在厚橡皮上，能感到极细微的下陷和回弹，弹性比刺本身更明显。
“连接点也有弹性……”
“我这次按压的力道比较大，回弹了慢半拍，像……像指甲旁边的茧，能捏得动，但又有韧性。”
“它是植物吗？”出于好奇，王准补问了一句。
“植物刺基摸起来有软垫，手压确实会微弹。”杨老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仍不忘解释，“但现在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表明它一定是植物，所以还不能这么早下判断……”
“得一条一条地排除！”
“说不定，它也可能是某种人造物。”
“人造物？外星人造物吗？”王准愣了愣，机械臂差点松手。
“什么可能性都有……”杨老明显兴奋起来，他直起腰，鼻梁上的眼镜都被甩得往下滑了半寸，却顾不上推。
镜框后面的瞳孔里，闪着孩子看见新玩具的光。
“我觉得不像是人造。”王准摇头，将镜头重新对准刺根。
“刚才我摸过连接点，那里没有焊缝、没有铆钉，也没有冷热加工的压痕，整片就是自然长出来的一体结构。”
“造物你总得留接口吧，这里连条缝都摸不到。”
“科技达到某种程度就是神力，以我们的层次理解不了的……”杨老倒是没有反驳王准的观点，只是强调‘可能性’三个字。
“行了，别浪费时间争论这个，继续！”
“你在周围看看，有没有自然脱落的刺，只要有刺脱落，就一定会在表皮上留下疤。”
“通过这块疤，就能推断出到底是植物还是动物！”
“好的。”
王准嘴上答应，心里却直嘬牙花子。
他整个人倒挂在表皮上，脚底悬空，每挪一步全靠指力抠刺根，身体像钟摆一样晃。
原地固定住自己都不容易，还要去周围观察……
这难度……啧啧！！！
“小黑，收伞，进来！”
王准喊完，自己先松了口气。
这些刺没想象中硬，也没带电、带毒。
只要别横冲直撞，小心绕桩，伞面就算贴着飞也不会被割破。
小黑“咦”一声回应，收拢成窄翼，贴着刺间缝隙钻入，然后环住了王准的后腰。
“左右两边都兜一圈！”
王准抬手，比划了一个方圆五十米的距离，小黑立刻会意。
有了会飞的搭档，原本得冒生命危险的‘攀爬’就变成了‘旅游’，检查范围也从五十米也扩大到了一百米。
两圈扫完，王准甚至连电量都没掉。
“零疤痕！”
他停下，让镜头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我没看到任何脱落点……”
“要不要扩大范围？”
“不了，没必要，时间上来不及。”杨老其实还想继续查看，作为科研工作者，全面细致的观察是基操。
但龚秘在旁边给他提示了时间问题，他只能退而求次，凭现有观察先给大致结论。
杨老咂了下嘴，恨不得钻进镜头里，与王准替换个位置。
他落笔，在纸上的‘植物’两字上，用力打了一个叉叉。
“植物刺脱落一定会留叶痕，就算是动物毛囊脱落也会留‘簇生小凹’。现在连疤都找不到，说明这些刺不是季节性脱落结构……”
“所以，植物可能性被暂时剔除！！！”
杨老在‘暂时’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太全面的观察让他没办法做出让自己安心的结论。
“只是暂时吗？！”
王准显然不接受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那我干脆拔一根刺下来，行不行？”
“既然它不肯自己掉，我就帮它掉呗！”
“啊？”
突然，杨老像被按下了暂停，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一动不动。
两秒之后，那支钢笔“啪”一声掉在桌上。
“行行行——！！！”
杨老眼里炸开两粒火星，手在半空抖了一下，他想把那念头按下去，又忍不住往前凑了半寸。
嘴角抽了抽，他声音忽然发软：“你……你还是得注意安全。”
“没事，真要有什么不对劲，我立马收手，拔腿就跑。”王准咧嘴一笑，声音压低，“雾坟里，哪儿不危险？”
“习惯了就好，只要跑得快，就死不了！”
此时，‘灵犀’的倒计时只剩下了五分钟。
王准双脚蹬在刺与表皮的连接处，然后左手五指张开，死死扣住刺的中段，右手则换成‘钳形’模式，指节锁紧。
液压缸刚传出“嗞”的一声增压——
他才将刺根往外掰出了半毫米，整个人却忽然停手收力。
因为他发现——
周围的巨刺在这一刻，似乎‘活’了过来。
半径五十米内，它们在同一秒齐刷刷倾斜……
“咔啦啦”的细响连成一片，所有刺尖同步偏移，角度一致、幅度一致，与王准手上掰扯的这根一模一样。
万刺同弯、同响、同角度，像共用一条神经。
“艹，完了……”
王准急忙松手，任由手上的那根刺弹回至直立状态。
与此同时，周围的那些巨刺也安静下来，同时回正。
这是……联动？！！
王准愣住了……
但杨老没有！！！
见到这一幕的他，整个人猛地前倾，似乎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揪住自己鬓角的白发，另一只手将钢笔攥得“咔咔”作响。
同时，杨老的眼珠越来越亮，亮得几乎要将镜片玻璃烧出两个白点——
一个‘荒谬’的答案，在他心底轰然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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