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触碰在冰凉的金砖上，发出轻微的“咚”声。朱允熥垂首，视线死死锁在眼前一小片繁复的织金团龙纹上，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皇爷爷那句“不愧是我朱家子孙”的滚烫赞誉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寒意，从脊椎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天威难测！上一刻能将你捧上云端，下一刻便能碾你入尘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头顶上方那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带着审视，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激赏，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如渊的探究。那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皮囊，剥开他的骨头，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高压锅预警】卧槽，这气氛！皇爷爷的眼神感觉能杀人！（打赏瓜子x50）
【伴君如虎】允熥殿下汗毛都竖起来了吧？这比挨骂还吓人！（打赏锦囊x1）内含弹幕：【史载：朱元璋疑心极重！】
【呼吸暂停】我特么隔着屏幕都不敢喘气了！皇爷爷到底在想啥？（打赏银元x5）
“起来说话。”朱元璋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惯有的、磨砂般的低沉威严。
“谢皇爷爷。”朱允熥依言起身，依旧垂手恭立，肩膀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甚至不敢让呼吸的幅度太大。
“你方才所言，”朱元璋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敲在朱允熥的心尖上，“条分缕析，思虑周详，非寻常闭门苦读可得。告诉咱，这些……是谁教你的？还是看了什么书？”那“谁教”二字，尾音微微下沉，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来了！朱允熥心头猛地一紧。这问题，他早已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推演过无数次。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愧悔与坚定：“回皇爷爷，孙儿……孙儿自去岁大病一场，几近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醒来后幡然悔悟。昔日顽劣，虚掷光阴，愧对皇祖父与父王教诲，更愧为朱家子孙！”他微微提高了声调，“病愈后，孙儿便立志洗心革面，不敢再耽于嬉戏。每日除完成师傅所授课业，余下时辰，皆……皆闭门苦读史书！”
他抬起头，目光迎向朱元璋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坦诚：“孙儿尤重前朝及本朝开国史籍，细究历代贤君能臣应对天灾人祸、治理地方之良策得失。如汉之平准均输、唐之常平仓法、宋之青苗救荒……乃至皇爷爷您当年于江南屯田安民、兴修水利、严惩贪渎之种种善政实录！孙儿愚钝，唯知死记硬背，反复揣摩其用心、其手段，妄图从中窥得一丝治国安民的道理……今日所言，皆是孙儿……孙儿生搬硬套，照猫画虎，拼凑史书所得，实无甚新奇可言！”说到最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紧张，更是表演。
【影帝上线】教科书级别的演技！这“幡然悔悟”、“闭门苦读”的表情绝了！（打赏金条x1）
【甩锅史书】策略满分！把锅都甩给历史经验，完美避开“妖孽”嫌疑！（打赏锦囊x10）内含弹幕：【朱元璋极重历史经验！】
【读书有用论】皇爷爷：看看！读书还是有用的吧！（打赏鲜花x20）弹幕：【朱元璋本人文化不高但极其重视子孙教育！】
东廊内一片寂静。董伦捻着胡须，微微颔首，显然对朱允熥这番“勤学”的解释颇为认可。朱元璋的目光在朱允熥脸上停留了许久，那锐利的光芒似乎要将他里外都照个通透。朱允熥只觉得后背的冷汗几乎要浸透中衣。
终于，朱元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紧绷如岩石般的面部线条似乎也略略松弛。“嗯。”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病后开智，勤学所致，倒也是正途。读书肯用心，便是好的。”这算是……过关了？
【警报解除】呼……皇爷爷点头了！这关算过了？（打赏瓜子x100）
【开智说】“病后开智”……皇爷爷居然接受了这个说法？（打赏银元x2）弹幕：【朱元璋本人也信鬼神？】
【允炆失色】快看允炆殿下的表情！感觉有点绷不住了！（打赏鲜花x5）
朱允熥刚想暗中松一口气，朱元璋的话锋却陡然一转，如同寒夜里骤然出鞘的利刃，瞬间将刚刚缓和一丝的气氛重新冻结：
“读书明理，很好。那咱再问你们——”他的目光扫过三个孙子，最终又落回朱允熥身上，带着一种更深沉的考校意味，“自大明开国以来，西南、西北、乃至东北边陲，那些口称臣服、岁岁纳贡的蛮部土司，为何总是反复无常，降而复叛？前脚收了朝廷的赏赐封号，后脚就能举兵作乱！此患不绝，边陲难宁！尔等日后或镇守一方，或总揽国事，当如何应对？”这问题，比蝗灾之问更宏大，更凶险，直指帝国边疆治理的核心痼疾！
大学士董伦闻言，眉头立刻紧紧锁起，陷入了深沉的思索。朱允炆脸色更加凝重。朱允熞则茫然地眨了眨眼。
真正的帝王考校，才刚刚开始！
“允熞，”朱元璋的目光首先落在最小的孙子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孩童的容忍，“你先说说看。”
朱允熞被点名，小身板一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二哥朱允炆，得到后者一个鼓励的眼神后，才怯生生地站起来。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用稚嫩的声音天真地说：“皇爷爷，孙儿……孙儿觉得，他们不乖，老是打架，是因为……是因为没糖吃吗？要不……多给他们送点好吃的糖果、好玩的玩具？让他们开心了，就不打架了？”说完，还用力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自己想了个绝妙的主意。
【童言无忌】噗！允熞殿下太可爱了！送糖可还行？（打赏鲜花x50）
【天真治愈】虽然幼稚，但这仁心是好的！皇爷爷都被逗得没那么严肃了！（打赏银元x1）
【现实骨感】小朋友，蛮族头人要的是土地人口和自治权，可不是糖果啊！（打赏瓜子x30）弹幕：【奢香夫人表示：格局小了！】
朱元璋脸上紧绷的肌肉似乎真的松动了一下，甚至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不知是气是笑。他没斥责，也没赞同，只是挥挥手示意朱允熞坐下。这幼稚的回答，意外地冲淡了些许凝重的气氛。
“允炆，你呢？”朱元璋的目光转向了次孙。
朱允炆立刻起身，姿态端方，朗声道：“回皇爷爷，孙儿以为，蛮夷反复，其性固然难驯，然究其根本，或在于地方官吏失察失职，未能宣我大明仁德教化于化外之民。圣人有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恳切，“故孙儿以为，首要在于慎选良吏，遣派至边地，轻徭薄赋，示以恩信，使其感念天朝仁厚。其次，当广设社学，传播圣贤之道，使其子弟习礼仪、知廉耻，渐染华风。假以时日，其心必化，其叛自息。若一味恃强凌弱，动辄刀兵相加，恐反激起更烈之反抗，非长治久安之策也。”
【正统之声】允炆殿下深得儒家精髓！王道感化，这才是煌煌大国气象！（打赏鲜花x20）弹幕：【《明史》赞允炆“亲贤好学，性至孝”】
【理想主义】道理都对，可对付豺狼讲仁义？怕不是宋襄公再世！（打赏瓜子x50）弹幕：【史实：建文削藩优柔，或源于此仁柔？】
【纸上谈兵】好听是好听，可操作性呢？派去的官被杀了怎么办？教化十年人家照样反怎么办？（打赏银元x5）弹幕：【明中期西南土司叛乱不断！】
朱允炆的回答引经据典，充满了理想主义的道德光辉。董伦再次微微颔首，显然这才是他心目中正统的、符合圣人之道的答案。朱元璋听着，面上依旧无波无澜，那双深邃的眸子转向了朱允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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