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咆哮，眼球因暴怒而布满血丝。
那张标注着东京化作焦土的照片被狠狠地拍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半寸。
耻辱！帝国的心脏，竟被来自杭州笕桥机场的致命毒蜂撕碎了！
皇太子明仁殿下……内阁重臣……整整三成的帝国精英，一夜之间化为灰烬！裕仁天皇的敕令像烧红的烙铁印在畑俊六脑中。
“摧毁机场！铲除一切关联者！送他们下地狱！”
帝国上下只剩一个念头：血洗！不顾一切的血洗！
“命令！”畑俊六的声音嘶哑。
“命令驻淞沪地区的22师团、正在休整的60师团，即刻拔营！金陵方面，131师团全员集结！”
“还有那十个师的和平建国军，统统给本官动起来！放下你们现在所有该死的任务，江北的新四军机场？让他们再多活几天！帝国现在只要笕桥！只要支那人的人头！”
参谋长小心翼翼地提醒：“司令官阁下，如此大规模调动，江北防线近乎真空，后勤补给线也尚未……”
“八嘎！”畑俊六猛地转身，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东京在燃烧！帝国的尊严被踏在脚下！告诉我，还有什么该死的后果比这更糟？让一切让路，所有力量，全部扑向浙南。”
“给我碾碎第三战区，碾碎那座该死的机场，我要用十二万大军，把这片土地彻底犁平！”
他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个刺眼的红圈——笕桥。
“三个月前……为什么要放弃浙南？”一丝几乎不可察的悔恨混杂在狂怒中。
当时中南半岛告急，华联的装甲洪流在西贡以北狂飙突进，两广的帝国军队像风中残烛。
大本营严令，华中派遣军必须倾力从广西方向试图切断华联的攻势。
兵力捉襟见肘，只能舍弃部分占领区，浙南杭州一带……就在弃子之列。谁能料到？谁他妈能料到，丢弃的棋盘角，竟成了帝国厄运的发射台！
悔恨如同毒蛇噬心，更化作百倍的疯狂——必须捣毁这祸根！彻底捣毁！
浙赣边陲，第三战区长官部。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巨大的军用地图上，代表日军的粗大黑色箭头正从淞沪、金陵方向疯狂涌出，如同数条择人而噬的巨蟒，
目标直指第三战区控制的浙南腹地。参谋们脚步急促，电话铃声此起彼伏，译电员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啪！”一份加急战报被摔在会议桌上。32集团军总司令李默庵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对着坐在上首的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抱怨道。
“长官！我就说不能招惹这帮丧门星！看看他们在小鬼子东京搞出来的那个烂摊子，天捅破了，现在倒好，小鬼子像被刨了祖坟的疯狗，全他妈冲咱们第三战区来了！”
“这烂摊子，全扣在我们头上了！”他越想越窝火。
“那些炸弹是扔得痛快了，黑锅得我们来背！”
话音未落，坐在对面的25集团军总司令李觉浓眉一拧，沉声道。
“李司令这话就有失偏颇了，什么叫‘丧门星’？华联的飞机到这里转场，本就是友军互助。”
“至于轰炸东京……”
李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将领，“在九一八这个国耻之日，给小鬼子本土送去‘天照神火’！”
“这难道不是替四万万同胞出了一口恶气？难道不是震碎了小鬼子的‘不败’神话？他们干的，我李觉就敬他们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再说，江北那场惨案……几千号无辜百姓啊，小鬼子刀上的血还没干透呢！华联那帮汉子眼睛红了，豁出去不要命地从笕桥起飞，这血性，我佩服！”
“佩服？哼！李司令你佩服得早了点吧？”李默庵冷哼一声，刚想反驳。
坐在李觉下首的23集团军总司令唐式遵“霍”地站起来，这位向来耿直的川军将领声如洪钟。
“李默庵！你抱怨天抱怨地，那人家华联给你的好处怎么没见你吐出来？”
“拍着胸口问问你自己，你32集团军装备最齐整的那个师，清一色的美械！崭新锃亮的汤姆逊、m1卡宾、大口径火炮！”
“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还不是人家华联给的实打实的好处？现在遇上事儿了，就想把人家当包袱甩了？”
“说人家是‘丧门星’？这叫什么？这叫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我唐式遵行伍一辈子，瞧不上这号做派！”
“唐疯子！你！”李默庵被戳到痛处，脸涨得通红。
“你这是什么意思？拿了点东西，就要给外人当枪使了！胳膊肘往外拐，你们还是不是党国的人，还记不记得校长的训示？你们是被那点蝇头小利迷了眼了！”
“蝇头小利？！”唐式遵嗤笑一声，还想再辩。
“够了——！！！”
上首传来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顾祝同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重重一拳锤在桌子上，震得茶杯跳起又落下。
他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三位争执不休的高级将领。
“吵什么吵？！把你们叫回来，是让你们在这里互相指责、扯皮拉筋的吗？！”
他猛地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地图前，手指颤抖地划过那几条如同催命符般的日军进攻箭头。
“看看！都睁开眼好好看看！十二万！整整十二万装备精良的日军和伪军！气势汹汹，目标明确，就是要扫平浙南，踏碎笕桥！”
“前线部队报告，日军前锋已突破我湖州外围防线，进展极快！”
顾祝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将目光从地图上收回，投向三位心腹大将，问出了一个关乎整个战区、数十万将士和千万浙南百姓命运的问题。
“事到如今，争论前因已无意义，我只问你们——也是战区当前面临的最关键抉择。”
“我们，究竟是奋起全力一战，寸土不让？还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难以启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还是……暂避锋芒，主动放弃部分区域，保存有生力量，以待将来？”
前几个月，因日军收缩兵力支援两广战场，第三战区乘势收复了大片失地，包括杭州、富阳等要地，风头一时无两。
顾祝同的名字甚至传到了重庆统帅部嘉奖令里。可谁能想到，这把从天上掉下来的胜利果实，转眼间竟变成了可能引火烧身的烈焰？
“是抵抗到底，像钉子一样钉死在这里，用血肉之躯硬扛小鬼子的十二万钢铁洪流？”
“还是……暂退一步，退向仙霞岭、武夷山方向，让出平原和交通线，依靠山地进行纵深防御？”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李默庵、李觉、唐式遵。
“都说说吧，是战？是退？关乎战区存亡，关乎数十万将士性命，关乎浙赣闽的得失！我顾祝同，一人担不起！”
巨大的战情室里，只剩下墙上挂钟走动的滴答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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