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江去医院通知何三大爷自己要回去读书，以后都不来了，让何三大爷跟着何涛好好生活。
“你一直讨厌我，看不上我，我都清楚。”何小江面带微笑道：“爹，所以往后今生，我都不会出现在你眼前，省着你心烦。”
何三大爷已经醒了，但是之前还有完整的语言，现在只能啊啊啊的说几个字。
“儿，儿……我，你凉……”
何小江问道：“你娘的意思，跟你无关，都是我娘的问题？”
何三大爷眼眶红着，啊啊啊的。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神色应该是认同的，他在骂何三娘吧？
骂不出来，但是能看出来整个人都很脏。
何小江之前跟李仁捡讨论过这件事。
何小江当时也觉得父亲是无辜的，被母亲骗了。
但是李仁捡问他：“你觉得三大爷不知道三娘喜欢谁，不知道三娘背叛过他吗？若是他不知道，不可能那么对你。”
“他都知道，但是不敢拿三娘开刀，就欺负小孩子，奴役小孩子，其实也是恶毒。”
“既然认同了孩子的娘，就要认人家的孩子。”
“当然，责任最重的是何三娘，可三大爷一点也不无辜。”
是的。
自己的父亲一点也不无辜。
父亲现在知道母亲的可恶了，只要说一声他错了，他不是故意的，他就能撇清关系。
那自己呢？
自己不可怜吗？
他们都是迫不得已，自己一个没成年的孩子反而是罪有应得。
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何小江用袖子擦了下眼睛道：“你知道我跳了四级，现在念五年级了吗？”
“老师安排我这次测试若是过了，就让我明年直接参加中考，我就去做中学生了。”
“这些，你知道吗？”
何三大爷嘴里呼噜呼噜的说着什么。
何小江也听不懂，他继续道：“你只知道让我放牛，喂猪，种地，让我少吃多干，给你们赚钱，你从来都不孩子爹我考试多少分，是不是学习的材料。”
“既然你之前都没有关心过我，说明有我没我都一样，我们父子缘分薄，不管你是被骗了还是没有被骗，都这样吧，别强求了。”
最后他含着泪道：“我也想原谅你，但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原谅了你，曾经的我怎么办啊？”
何小江回城之后三天，何三大爷就出院了。
之后过了五天，李仁捡就收到了消息，说何三大爷死了。
李仁捡问了下何涛的邻居。
有个阿姨说，她就看见何家门开了，一个老头顶着大风往外爬，但是好像爬不动。
她进了院子找他们家人，但是他们家没有人。
她问老头要干什么，老头不会说话，她也没办法，不好管，就回去了。
等她收拾完屋子再出来，可能过了两个多小时，那个老头还在爬，不过已经爬到院子中间了。
她看不行，就去找街道领导了，领导们来了把他们家老太太找了回来，老太太对着那老头一顿骂，但是老头好像没有看老太太，就一直看着大门口的方向，突然喘不上气，就死了。
所以，没人知道何三大爷临死前往外爬是要去哪里。
李仁捡心想最后没有看何三娘，莫非他最后想通了看清了，再也不爱这个女人了？
不知道。
反正这个男人这辈子，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妻子和宠爱的三儿子，差点毁掉自己亲儿子一生，最后宠出了孽。
谁知道他是否后悔，还是若是身体变好继续疼爱他的‘精神妻子’呢？
不知道。
人已经死了。
何三大爷临死之前的事情显然传到了村子里。
村里人议论纷纷。
李仁捡去送殡了，随了五尺白布，但是没留下来吃饭，她去养鸡场转了转。
养鸡场里的人也都在议论何三大爷的死。
梁露说：“你们年纪小不知道，你们三大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利索小伙，学什么都快，心眼多，大家都叫他三鬼子，为了娶陈玲，那也是费了很多心思的，都给他娘和兄弟决裂了，也很有血性的。”
“所以他肯定是不想原谅陈玲，所以往回爬，爬着也要回来，死了也要回来，他还是比较倔的。”
李仁捡听了，看着村里的山山水水，感慨万千。
他们这些村民，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或许尘埃都算不上，但是每一代人也有每一代人的风流人物，每一代人也有每一代人独特的故事。
何亿山，也曾年轻过，叫何亿山。
但是现在，应该说很多年前，他就变成了何三大爷。
没有故事了，只是村里的一个符号。
最后死的又这样不光彩。
可能这就是普通人的人生吧。
何三大爷死了，何三娘觉得得了便宜，终于不用伺候这个摊子了。
她和何涛也不用花钱了。
但是何家其他孩子觉得是何涛害死了他们父亲，让何涛赔钱。
何涛觉得都是母亲惹的祸，不肯赔钱。
何泽就想去何涛单位闹。
但是没等何涛闹，何涛就被领导找借口给踢出去了。
何涛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刘震的孩子出手了。
刘震被人捉奸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刘震的妻子懒得管他，但是儿女们觉得丢脸，想要给父亲一些教训。
听说父亲在外面有私生子，人家自然不能放任私生子做大了。
所以何涛这次彻底没有工作，被踢走了。
没有工作，他就更不会赔钱了。
他不赔钱何家其他兄弟就恨他，同时恨何三娘，天天闹事。
何三娘又喜欢酗酒，加上心情不好，被人像是皮球一样的踢来踢去的，她突然也病了。
何三大爷被确诊了是中风，她得了什么病她都不知道。
因为病的很重起不来床，赤脚郎中看了一眼，说：“活不了几天，准备后事吧。”
都没人给她送医院去抢救一下。
就都在家挺着。
何三娘不想死，但是跟所有人表示了想去医院外，人家都顾左右言他。
就连她认为最善良的何小江都不肯送他去医院。
何小江神色轻蔑：“我一个学生，拿什么送你去医院？不是你让我爹什么都不要给我，不给我钱财，不给我安身立命的本领，我就是想送你去，我也没有这个本事。”
何三娘言语也不清楚，只能大哭。
直到听说李仁捡来看她了，她不哭了，她用绝望又阴鸷的目光看着李仁捡道：“我知道，我完了，我知道，是你在害我，所有男人都爱我，你嫉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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