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泉氤氲，白雾缭绕。沈知意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半浸在温热的泉水中，右臂青紫已褪去大半。她微微侧首，见陆云袖靠在泉边青石上沉睡，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醒了？\"
月无瑕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沈知意抬头，见这位玉霄宫主端坐在三丈高的岩台上，膝上横着那柄\"长天孤雁\"剑，晨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前辈的寒毒...\"沈知意欲起身行礼，却被一阵眩晕击中。
\"别动。\"月无瑕飘然而下，按住她肩膀，\"九幽断魂蛊虽被药泉压制，但余毒未清。\"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服下这个。\"
沈知意接过玉瓶，见里面是三颗碧绿色的药丸，清香扑鼻。\"这是...玉霄派的'青灵丹'？\"
月无瑕略显惊讶：\"你识得此药？\"
\"家父曾提过，青灵丹乃玉霄派疗伤圣药，以雪山青莲为主药，三十年方能成一炉。\"沈知意小心倒出一粒，\"前辈重伤未愈，此药还是...\"
\"服下。\"月无瑕语气不容置疑，\"你为救我们二人，不惜引蛊毒攻心。此恩，月无瑕记下了。\"
沈知意不再推辞，吞下一粒，将剩下两粒放回玉瓶。药丸入腹，顿觉一股清凉之气游走四肢百骸，精神为之一振。
\"陆姑娘如何？\"她看向仍在沉睡的陆云袖。
月无瑕神色稍缓：\"玉霄心法已护住她心脉，再休养两日便无大碍。\"顿了顿，\"倒是你沈家的'九转回阳针'，竟能克制我体内寒毒，着实令人意外。\"
沈知意苦笑：\"不过是权宜之计。前辈寒毒已与内力相融，若要根除...\"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月无瑕打断她，目光转向山谷深处，\"当务之急是找到玉霄秘库。洛师妹在手札中提到，那里藏有克制西厂邪功的法门。\"
正说话间，陆云袖轻哼一声，缓缓睁眼。她目光茫然片刻，突然惊坐而起：\"知意！你的蛊毒...\"
\"已无大碍。\"沈知意握住她冰凉的手，\"倒是你，强行运功导致经脉受损，不可妄动真气。\"
陆云袖这才注意到自己只着中衣，顿时耳根泛红。月无瑕从行囊中取出一套素白衣裙抛给她：\"换上吧，这是洛师妹当年的衣物。\"
陆云袖接过衣物，手指微微发抖。沈知意识趣地背过身去，听见身后窸窣的穿衣声。
\"师父...她真的...\"陆云袖声音哽咽。
月无瑕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本手札：\"你自己看吧。\"
沈知意借故查看药泉周围环境，给二人留出空间。她沿着溪流上行，发现一处石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小字。凑近细看，竟是套精妙绝伦的剑法图谱，每一招都配有内功心法。
\"这是...\"
\"冰魄玉霄剑法。\"月无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玉霄派镇派绝学，失传已近百年。\"
沈知意回首，见月无瑕与换好衣服的陆云袖并肩而立。白衣胜雪的陆云袖与画像中的洛清羽竟有七分神似，看得她一时恍惚。
\"师叔说，这剑法需配合特殊心法，否则极易走火入魔。\"陆云袖轻抚石壁刻痕，\"这些招式与师父教我的有相通之处，却又更为精妙。\"
月无瑕颔首：\"你既有玉霄心法根基，学起来应当不难。\"她转向沈知意，\"沈姑娘可愿一同参详？虽非玉霄弟子，但医武相通，或许对你化解蛊毒有所助益。\"
沈知意大喜过望：\"多谢前辈！\"
三人便在石壁前研习剑法。月无瑕虽寒毒在身，但一招一式仍尽显宗师风范；陆云袖天资聪颖，很快掌握要领；沈知意则以医理反推心法，常有独到见解。
不知不觉，日已西斜。陆云袖突然停下，侧耳倾听：\"有人来了！\"
月无瑕长剑出鞘，沈知意悄无声息地隐入树影。片刻后，草丛中钻出个灰衣老者，手持药锄，见到三人顿时愣住。
\"你们...是人是鬼？\"老者颤声问道。
月无瑕剑锋抵住他咽喉：\"你是何人？\"
\"小老儿是这山中的采药人，姓韩。\"老者吓得药锄落地，\"因见谷中有炊烟，特来查看...\"
沈知意从阴影中走出，拾起药锄看了看：\"确是采药人用的。\"她突然注意到老者腰间挂着的药囊，\"韩前辈可认得'七星伴月'的配方？\"
老者一怔，下意识答道：\"七星草二钱，月见花三钱，辅以...\"
\"是自己人。\"沈知意松了口气，向月无瑕解释，\"这是医家暗语，外人不知。\"
月无瑕这才收剑，但仍保持警惕。韩老者擦擦冷汗：\"姑娘是...\"
\"家父沈明允。\"沈知意拱手道。
\"原来是沈家的千金！\"韩老者顿时热情起来，\"令尊当年救过小老儿一命。你们怎会在此？\"
沈知意简略说明情况，隐去了陆云袖身世等关键信息。韩老者听罢，从药囊中取出几个瓷瓶：\"这是些疗伤丹药，虽比不上玉霄派的青灵丹，但对调理内伤颇有奇效。\"
月无瑕接过药瓶闻了闻，微微点头。陆云袖突然问道：\"韩前辈常年在此采药，可曾见过西厂的人？\"
韩老者脸色一变：\"三日前，确有一队黑衣人从北面山口经过，像是在搜寻什么。\"他压低声音，\"领头的是个断臂人，凶神恶煞。\"
\"厉天行没死？\"沈知意与月无瑕对视一眼。
韩老者告辞后，三人回到药泉边商议。月无瑕断定西厂已发现玉霄谷所在，必须尽快找到秘库。
\"根据手札记载，秘库入口应在...\"陆云袖翻阅手札，突然停在一页，\"这里！谷中最高处的望月台下。\"
当夜，月明星稀。三人来到山谷北侧的望月台——一块天然形成的平台，台上立着七根石柱，按北斗七星排列。
\"就是这里。\"陆云袖对照手札，\"需以玉霄心法依次击打天枢、天璇、天玑三柱。\"
月无瑕运功按指示击打石柱，却毫无反应。沈知意观察石柱排列，突然道：\"不对，这是反北斗阵。应该从摇光开始，逆序击打。\"
陆云袖尝试按沈知意所说操作，当最后一掌落在天枢柱上时，七根石柱同时亮起微光，地面缓缓裂开，露出向下的石阶。
\"沈姑娘好眼力。\"月无瑕难得赞许。
沈知意谦虚道：\"家父曾教过我一些奇门遁甲之术。\"
三人沿石阶而下，来到一间圆形石室。室内中央是个玉台，台上放着个青铜匣子。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兵器图谱和心法要诀。
陆云袖激动地走向玉台，却被月无瑕拦住：\"小心机关。\"
沈知意仔细检查玉台周围，果然发现几处几乎不可见的丝线。她小心避开，用金针挑断丝线，才示意安全。
陆云袖打开青铜匣，里面是一本皮质册子和一块半月形玉佩。册子封面上写着《冰魄玉霄剑法真解》几个烫金大字。
\"这才是完整的剑谱...\"月无瑕轻声道，\"难怪石壁上的剑法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沈知意却被墙上另一幅图谱吸引：\"你们看这个。\"
那是一幅人体经脉图，标注着几种奇特的内力运行路线。月无瑕看后脸色大变：\"这是...西厂的'天问心法'？怎么会在这里？\"
陆云袖翻阅剑谱最后一页，发现洛清羽的附注：\"原来师父早已调查出，西厂的天问剑法实为玉霄派叛徒所创的反向心法。欲破此功，需...\"
她的话被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打断。头顶石屑簌簌落下，远处传来厉天行的狂笑：\"月无瑕！你以为躲在地下就找不到了吗？\"
\"不好！\"月无瑕抓起剑谱，\"他们炸开了入口！\"
沈知意迅速将墙上图谱记在心中，扯下那幅经脉图塞入怀中。三人刚冲出石室，就见隧道那头火把如龙，数十名黑衣人正蜂拥而来。
\"从这边走！\"陆云袖指向一条岔道，\"手札上说有条密道通往山外！\"
三人刚转入岔道，身后就传来追兵的脚步声。月无瑕突然停下：\"你们先走，我断后。\"
\"不行！\"陆云袖急道，\"前辈寒毒未清，不能再运功！\"
月无瑕冷笑：\"就凭这些杂碎，还不需要我动用全力。\"说着已挥剑迎上追兵。
沈知意拉住陆云袖：\"相信前辈！我们先走，找到出路再来接应！\"
陆云袖咬牙点头，二人沿着隧道疾奔。拐过几个弯后，前方出现亮光。二人冲出隧道，发现已到山腰处，下方是陡峭悬崖。
\"没路了...\"陆云袖绝望道。
沈知意仔细观察地形，突然指向崖壁：\"看那里！\"
悬崖上垂着几条粗壮的藤蔓，随风摇摆。身后追兵声渐近，沈知意当机立断：\"抓住藤蔓荡下去！\"
二人刚抓住藤蔓，隧道中已冲出五名黑衣人。为首者狞笑着举起弩箭——
\"嗖！\"
一支羽箭突然从下方射来，正中黑衣人咽喉！沈知意低头看去，只见韩老者带着十几个山民打扮的汉子，正张弓搭箭
\"姑娘快下来！\"韩老者高喊。
二人顺势滑下藤蔓，刚落地就被山民护在中间。韩老者急道：\"我们见西厂的人封山，特来相助。\"
\"月前辈还在里面！\"陆云袖急得要返回。
就在这时，山体突然剧烈震动，隧道口轰然坍塌！烟尘中，一道白影如鹤冲天，稳稳落在众人面前——正是月无瑕，只是嘴角带血，面色惨白。
\"前辈！\"二人赶紧扶住她。
月无瑕强撑着一口气：\"走...西厂主力马上就到...\"
韩老者招呼山民抬来担架，众人迅速撤离。行至半路，月无瑕突然抓住陆云袖的手：\"记住...双剑合璧...可破天问...\"说完便昏死过去。
陆云袖泪如雨下。沈知意检查后安慰道：\"前辈只是力竭昏迷，性命无碍。\"
当夜，众人在韩老者的草庐安顿。沈知意为月无瑕疗伤，陆云袖则研读那本《冰魄玉霄剑法真解》。夜深人静时，沈知意发现陆云袖独自坐在院中，望着\"秋水无痕\"剑发呆。
\"在想什么？\"沈知意轻声道。
陆云袖抬头，月光下泪痕犹在：\"知意，我真的是莫家人吗？为什么师父...不，师叔从未告诉我？\"
沈知意在她身旁坐下：\"或许是为了保护你。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可现在我知道了。\"陆云袖握紧剑柄，\"西厂为何要灭我满门？那'天问''地答'双剑又藏着什么秘密？\"
沈知意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幅经脉图：\"我在秘库里发现的。你看这里——\"她指着图上几处标记，\"天问心法有个致命缺陷，每次运功都会损伤手少阳三焦经。若在对方出招时攻击这个穴位...\"
她突然住口，因为陆云袖脸色突变。顺其目光看去，草庐外不知何时已站着十几个黑衣人，为首者身着锦袍，面容阴鸷。
\"曹无伤...\"陆云袖一字一顿道，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西厂督主曹无伤阴森一笑：\"莫家的小杂种，找你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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